而自己,只是一只雕而已。
就算和他相识得再早,朝夕相处的时间再多;自己再怎么聪明能干,能够帮到杨过再多,也不过能得到他一声“雕兄”或者敷衍的“念斐”,却断断不可能成为他心目中最重要的存在。
毕竟,它只是一只雕。
这个认知如此清晰地出现在神雕的脑海中,瞬间使得它更加沮丧了。
神雕闭上眼睛,深深地低下了头。
直到这一刻,它才感觉到内心深处对杨过深深的眷恋和依赖,以及,一种强烈的独占心理,却完全不懂得这种奇怪的感情究竟从何而起,又为何而生。
他只知道,自己不喜欢这个小龙女,更加不想看到杨过和小龙女在它面前甜甜蜜蜜卿卿我我。
如果有可能的话,它真想回到当初自己中毒针的时候,然后不理会小龙女的主动施援,带着杨过一起回到他们原来所居的山洞。
就算自己不久后会毒发身亡,但是最起码在这之前,杨过的眼里只会有自己,不会有其他人的存在。
神雕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很自私,毕竟杨过就应该和小龙女相爱,然后在一起生活,很久以前爹爹就这么说过了——神雕知道他来自异世界,知道很多未来会发生的事情,因此对他的话深信不疑——自己因为多年和杨过一起生活对他产生的莫名眷恋和依赖,就妄想他的身边只能有自己,然后开始仇视小龙女,这种心理是极其自私、非常要不得的,然而它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
对于这个只用了两天时间就把杨过从自己身边抢走的小龙女,神雕无论如何都喜欢不起来,更加无法心平气和地接受他们两个人的关系。
再次看了石室内正肩并肩低头切肉的杨龙二人,神雕一双黑豆眼中流露出深深的痛苦神色,然后它转过身去,默默地走回了和杨过一同居住的石室。
这时,正在教授小龙女如何调配佐料的杨过内心忽然若有所感,转头看了一眼,却只看到神雕的身影消失在了转角处,看起来竟莫名地有几分落寞。
是不是自己今天整个下午都在教授小龙女厨艺,冷落了念斐,所以它不高兴了?
杨过心中不由掠过这个念头,下一秒便暗笑自己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也许神雕是太累了所以才想回房休息呢。
杨过把涮羊肉的做法详详细细地教给小龙女,并亲自示范一遍之后,时间已经到了大概晚上七八点,也就是晚饭时分。
这时锅里的羊肉火候刚刚好,诱人的香气飘满了整个古墓,然而神雕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欢呼着跑出来围桌蹲等开饭。
杨过心里不由“咯噔”一响,暗道莫非是雕兄体内的剧毒发作了?
当下连忙丢下饭勺,施展轻功用最快的速度掠进了他和神雕所居的石室。
脚步刚落稳,杨过立刻游目四顾寻找神雕所在,然后他看到神雕正蹲坐在石室的一角,精神看上去有些萎靡不振。
杨过的心跳不由乱了,连忙掠到神雕身旁,急切地问道:“雕兄,你怎么了?是不是体内余毒发作了?我这就去找龙姑娘借蜜蜂去!”说完急急转身准备飞出石室外,却感到自己的衣袖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杨过转头一看,却是神雕用尖嘴衔住了自己的衣角,一双黑眼睛默默地注视着自己,眼神却是自己看不懂的复杂。
神雕松开嘴,然后用爪子在地上写道:不是毒发,不妨事。只是中午吃多了,胃里不舒服。
原来如此。
杨过松了口气,抬起手摸了摸神雕的头顶,温言道:“早说了让你不要吃太多肉,怎么就不听呢。我这就出去给你寻点帮助消化的药材。”
神雕只是不想杨过担心自己随便找了个借口,不料杨过竟然相信了还要出去找药,连忙又用爪子写道:不用了,我晚上不吃饭,饿饿就好了。
“那怎么成?!”杨过还以为神雕是因为害怕药太苦才拒绝吃药,连忙谆谆教诲道:“有病了就得吃药,不能怕苦。以后若是哪里再难受了一定要告诉我,千万不要自己憋着,知道了吗?”
神雕看着他眼底真挚的关心,心中不由想道:原来他的一颗心并未全然放在小龙女身上,他还是关心我的!
就在神雕这么一个转念间,杨过已经出了石室,一路飞掠出活死人墓外去寻消食的药材。
神雕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慢慢地下了头,心中复又想道在;纵然关心我又如何,在他心中,我只是一只扁毛畜生。纵可视我为友,却终究当我是异类。
只有小龙女,才是他最喜爱、最重视的伴侣。
唉,自己为什么这么笨,就不能早早修成人形呢?
如果自己早在遇上杨过之前就修成人形,那么或许杨过会将自己视作同类,而不是如现在这般,只当它是一只什么都不懂的雕了。
想到这里,神雕心中愈发懊恼,再次无精打采地蹲回了墙角,挫败地用爪子在墙上挠啊挠,不出片刻便将坚硬的石板挠出了一道道深刻的抓痕。
杨过端着一碗熬好的汤药走进石室时,就看到神雕正背对着自己专注地挠墙,不由吓了一跳,连忙开口叫道:“念斐?”
神雕听到他的声音心里一慌,连忙缩回爪子转过身来,并小心地用身体挡住墙上的抓痕,强自镇定地看着杨过,同时在心里默默祈祷杨过没看见它刚才在干啥。
杨过见状嘴角不由微抽,道:“别挡了,我看到了。”
神雕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念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杨过沉默几秒钟后,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神雕连忙拼命摇头。
杨过一脸狐疑地看着神雕,毕竟它刚才的表现实在太反常了,说是没心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然而既然神雕不愿意说,杨过自然也不好开口逼问,只好把手上熬好的药放在屋内石桌上,对神雕招招手道:“你既不想说我便不问,什么时候你想说了,随时可以跟我说。现在先过来趁热把药喝了。”
神雕看着那碗黑乎乎的看上去就很苦的药汁,内心自是无比抗拒,连忙摇摇头,然后用爪子写道:“我好了,一点都不难受了。不用吃药了。”
杨过用无奈的眼神看着拒绝吃药的神雕,放柔声音道:“念斐乖,别孩子气。这药的主要效果是健胃消食,即使无病喝了对肠胃也大有益处。你就看在我这么晚跑出去找药材,又费了这么多功夫把药煎好的份上,过来把药喝了吧。”
神雕:“………………”
它现在总算体会到人类常说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究竟是什么感受了。
杨过端着药碗,说话的语气和看向神雕的眼神都非常的温柔。
神雕只觉得一阵眩惑,下意识地便朝着杨过走了过去。
——被那样的目光注视着,别说杨过端的是健胃药,就算他端的是穿肠毒药,恐怕神雕也会毫不犹豫地喝下去。
第1章 神雕的心事
杨过盯着神雕,看着它不情不愿地把一整碗难以下咽的药汁都喝完,这才放下心来,对神雕道:“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说完不待神雕回应,便脚尖一点飞出了石室。
片刻之后,杨过返回石室。
神雕一眼看到他手上端着一只瓷碗,碗里是大半碗经过温开水稀释的淡金色蜂蜜。
“来,喝几口蜂蜜嘴里就不苦了。”杨过边说边伸手将蜂蜜递给了神雕。
神雕不虞他竟会如此细心,心头不由一阵感动,连忙低下头去喝碗里的蜂蜜,入口果觉分外甘甜,将嘴里苦涩的药味都压了下去。
待神雕将药汁喝完,杨过方道:“我刚才问过龙姑娘,她说待会儿还需要再让玉蜂蛰你一次,来帮你驱除体内余毒。此外锅里还有些涮羊肉,如果你感到饿了的话,我去加热一下给你吃。”
神雕听到“龙姑娘”三个字,脑海中立刻回现出下午杨过在厨房教授小龙女厨艺时的温馨画面,继而想起杨过最后会爱上小龙女、和她一世相守,不由心中一阵苦涩,心道:就算杨过关心你又如何?这点微不足道关心又能算得了什么?他心里最喜爱、最重视的只有小龙女。你对他来说,只是一只可有可无的雕罢了。
一念至此,神雕心头愈发苦涩,连带着嘴里残余的药味也越发明显,简直是从嘴里一直苦到了心里。
杨过见神雕并未回应自己,而是垂着头站在原地,整只雕的情绪明显比平时低落了许多,怎么看都是一副有心事的模样,心内不由愈发疑惑。
“念斐?”杨过出声叫醒发呆的神雕,又问了一遍:“你饿不饿?要不要我去给你热点羊肉吃?”
神雕正满怀心事,哪里有胃口吃东西,闻言摇了摇头。
“既然你没胃口,那我们先去找龙姑娘,让她召唤玉蜂来为你驱毒。等你有了胃口再吃东西,好吗?”
神雕此刻虽不想看到那位即将把杨过从自己身边抢走的龙姑娘,但是看着杨过殷切的目光,他也只能顺从地点了点头。
神雕接受玉蜂疗毒之后,时间已经到了大概晚上10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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