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船到了海港。在准备换船的间隙，四个人到港口城镇溜了一圈。酒楼里坐定，稍一打听便发现，江湖中关乎天生楼主方侵竹的风浪更大了。各种各样的传说都有，还有不少人跑去了百花楼，但都扑了个空。有人追问崔四和赵十三，但他二人都缄口不言。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笑道：“虽然不知这背后到底是谁在操纵，但是果然是个厉害的角色？”
沈浪不以为意地倒了杯水：“能让陆兄称赞，已然不简单。”
陆小凤道：“我们走水路本来就已经很快，但是这消息散播的速度，却比我们还快！有谁会这么大费周章，又有这么大的财力物力去做这件事呢？”沈浪放下茶壶，道：“我本以为这件事是王怜花所为，但是，凭他自己绝做不到这种程度。”
“王怜花背后的人会是谁？”
沈浪举杯微笑：“到时候自然会知道了。”
“也是。”陆小凤给自己倒了杯酒：“以王怜花的为人，一定会追上来的。”
他们早有预感，他们这一行，肯定不会平安地出海。既然在江上没有拦截，那么肯定是在海上等着他们了。
他们吃完饭，来到海上，便看见眼前出现一艘大船。
船非常大，而且看起来坚利无比。陆小凤笑道：“季伯办事，果然让人放心，这船不光出海，打仗也绰绰有余吧。”
几人上了船，水手扯动船帆，船就开始航行了。船上自然不会只有他们四人，按花季的话说，既然出海，当然要赚上一笔。此时朝廷尚未禁海，海上航行风险大，但是获利也大。
船上的水手也换了一拨有丰富航海经验的，客人除了他们，也都是花家的下属或和花家有关的人。前几日的航行一直风平浪静。蓝天碧海，景色宜人，看海鸥飞翔，海鱼跃水，也算悠闲。
除了陆小凤和沈浪，晕船晕得黑天暗地以外。
他们很奇怪，在江上不晕，到了海上，却控制不住呕吐的欲望。陆小凤只有一天到晚地喝酒来麻醉自己，沈浪稍微好点，但整个人都已然虚脱模样。
小方不禁有些发愁，这样真的能安然到达扶桑吗？
幸好船上有位掌柜，知道一些治疗晕船的方子。过不了几日，陆小凤和沈浪稍微适应了海上航行的环境，已经好了很多。
花满楼拉住小方道：“我觉得他们这次晕船晕得有些诡异？”
楼船高大的影子遮住了他们二人的身影，小方问：“何以见得？”
花满楼摇了摇头：“只是直觉吧。”
天空压下一片黑云。海鸥低低地在船边盘旋着。掌舵望了望这样的天色，忧心忡忡地对站在身边的花季道：“怕是要变天啊。”
海上的风浪经常不可预测。不过，这位掌舵早年经常出海，在海上九死一生，直觉异于常人。听他这么一说，花季立刻吩咐下去，于是整个船的水手都动了起来，做起各种准备。
黑云越来越重。到了晚上，天上没有一点星光，一阵带着腥味的风从海面上飞旋而来。
第66章 锦瑟和鸣（七）
到了夜晚, 整个天与海已经分不清了。楼船在汹涌的波浪中起伏，天空闪过一道极亮的光，接着从未见过的大雨便下了起来。
船长亲自掌舵，船上的水手也东奔西走，各有任务。小方等人从未见过这种风浪，哪里还坐的住，都站在甲板上, 惊奇地看着眼前的景色。
这么大的风浪，陆小凤和沈浪反倒不晕船了。两个人轻功极高，随着船身起伏, 一点事都没有。
又一道闪电闪过，电光过处，只见海水和天相连，像一条黑龙, 迅速地在海面上移动着。
“龙吸水，是龙吸水！”饶是富有经验的水手也惊恐起来, 有的忍不住跪在甲板上磕头，有的蹲在一边抱住脑袋，觉得难逃此劫。
“转舵！避开龙头！”船长大叫。可是拉住船帆的水手已经有几个倒下了，再加上风力极强, 船身又太过庞大，楼船没有转向，反而朝着龙吸水冲去！
只见人影一闪，有三个人已经冲了上去。小方、陆小凤和沈浪极力拽住缆绳, 让船帆一点点地转动方向。龙吸水带来的风势和浪涛极强，一个个浪头扑打到船身上，楼船在巨涛上起伏，几乎整个翻过来。
好几个水手扛不住风浪，脚下不慎，差点就要掉进海里，幸亏有人拉住栓在他们腰间的绳子。抬头一望，正是这船的少东，花家的七公子。花满楼动作极快，拉起一个又一个。在这个黑暗的大海中，他似乎比有眼睛的人更加敏锐。
小方见此，更是增添了信心。他们几个合力，终于把船帆转向，船长迅速转舵，那船偏了原本的方向，和龙吸水擦肩而过。
狂怒的风暴持续了一整晚。躲过了龙吸水，剩下的就好办多了。船上的水手见此，也不再惊慌，合力将船控制稳妥。
第二天清晨，黑云散去，日光如刃，冲破云层。
终于风平浪静。
船长这才有空走过来，道：“几位公子，昨晚若不是有你们相助，恐怕难逃此劫。”
陆小凤笑道：“大家同在一条船上，说这个客气话作甚？”
他和沈浪经过昨夜，已经完全不晕船了，这也算是个意外收获。
“不过，现在有一点比较麻烦。”船长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也带上了愁容。
“是不是因为昨晚的风浪，我们已经偏离了航道？”花满楼道。
船长点了点头：“昨夜遇着龙吸水，不得已偏离方向，本以为不会偏离太多，可是刚刚发现，我们已经来到一片从来没有涉足过的海域。”
“海图上可有记载？”陆小凤问。
船长摇了摇头：“现如今虽然海路通达，但是毕竟受船只所限，很多海域都没有人走过。什么地方有暗礁、旋涡，我们都不清楚。”
沈浪抱臂道：“这可难办了。有什么方法修正么？”
“我们的船工正在尝试。不过船工判断方向，依靠的是手中的工具和星辰，白天是不能再走了。”
陆小凤道：“船老大，你尽管去做，有什么需要的喊我们一声就成。”
那船长一笑：“果然还有麻烦几位的地方。”
“是不是海盗？”小方靠着船舷，说道。
船老大吃惊地盯了他一会。这个少年很少说话，但是船上的花家人都对他很恭敬，船老大一直猜不透他的身份。本以为他只是一个闲来无事出海游玩的公子，没想到竟然还知道海盗这回事。
船老大点了点头：“这篇海域我们虽然没有来过，但层听人说过，有一个叫做蝙蝠岛的岛屿附近，经常会出现凶残的海盗。”
“蝙蝠岛，江湖传说中只要去了那儿，便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蝙蝠岛？”
船老大点了点头：“不错。”
小方一笑：“倒是个神奇的地方。您放心吧，万一有海盗，船上这几位自然会替您招呼着。”
船老大嘿嘿一笑，告辞离开了甲板。
关于蝙蝠岛的传说，众人自然是听说过。陆小凤还听到一个消息，据说香帅楚留香最近就因为一些意外事件，去了蝙蝠岛。蝙蝠岛那个地方，如果没有人引领，断然是找不到的。他附近有海盗出没也说得通，说不定就是蝙蝠岛上的人，不愿意陌生人进入岛内，而故意扮作海盗。
“海盗啊，我还没见过呢。”小方靠在船舷上，懒洋洋地说道。在海上航行，最宝贵的东西就是淡水。昨晚他们奋战一夜，浑身上下浇透了海水，现如今又来到陌生海域，淡水自然更要珍惜地使用，以至于浑身上下再难受，也只有忍着了。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不过今日才体会到，在海上航行也不全是乐事，你要见海盗做什么？”花满楼站在他身边。
小方嘻嘻一笑：“都说海盗逍遥自在，没人管束。”
花满楼道：“你现在不自在么？”
“自在是自在，”小方叹息：“就是觉得自在过头了，需要管束。”
花满楼正待说话，却被陆小凤打断：“好了好了，你俩也顾忌一下别人，有的话私底下说说就行了。”
小方本是带了点调笑的味道，可是被陆小凤点出来，立刻面红过耳，只能面朝大海，掩饰一下自己面皮之薄了。
花满楼摇了摇头，对陆小凤道：“我看你……”他忽地脸色一变，凝神细听，道：“不好。”
大家全都朝海面望去。四周海水如碧，一副美丽的景象，不知花满楼为何突然变色？
但陆小凤相信花满楼的直觉。沈浪也说道：“太静了。”
这平静的海域，为何连海鸥都没有？朝下一看，也没看见一条游鱼。
陆小凤道：“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他问花满楼：“你可是听到了什么？”
花满楼眼睛看不见，耳朵似乎分外灵敏。他道：“我确实听到了一些声音。就像猎豹，在悄悄靠近他的猎物。最好通知船老大，把船开走！”
陆小凤迅速地闪身离开，去通知船老大了。
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为何飘来一块乌云。乌云盖住日光，不一会，四周竟起了雾。雾越来越浓，没多大一会，便看不清对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