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俱都心神一动，包括三条宗士。
时间是最强大的东西，它能磨灭任何事物，凌霄的模样已经模糊不清了，如果能再见到他，三条宗士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不行——”安倍晴明摇头，话未说完就被三条宗士打断：“那就让我来！”
这时候米宓抛下了对三条宗士的憎恨，甚至可以说是与三条宗士一拍即合：“好！我撤下防护，你直接攻击我！”
“不可以！”三条宗近皱眉喝止，他看着三条宗士不赞同道：“你现在受了伤，不能再受一次攻击了！”
“我能撑住！”三条宗士满不在乎的说道，他双眼灼灼盯着米宓。
“不行。”安倍晴明再次阻止，“类似这种保护手段，用一次，力量就会削减，触发次数多了，可能就会力量用尽，完全消失。”
“寒月，你要想清楚。”
米宓顿时沉默下来。
这十八年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凌霄一直在默默守护着她，这一点让她心里不住的欢喜，凌霄没有抛弃她，仍然在保护她。
“用完的意思是，我就再也见不到凌霄了？”米宓神色有些茫然。
安倍晴明心中一痛，最爱的人给别人留下了怀念的东西却什么都没留给自己，光想到这一点他就痛彻心扉。
他强忍着心中痛楚点头，米宓神色一变，慌急的抱住自己：“那我不要了！凌霄在保护我，我也要好好保护我自己！这是凌霄对我的心意！”
其他凌霄什么都没留下的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下来，大厅里一时沉寂的可怕。
似乎过了好久，久到米宓终于整理好了情绪，问起了关键：“那么，你们现在，能给我解释一下，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他的灵魂上，为什么会有凌霄的气息？！”
突然被点名的三条曦还被孤剑抱在怀里，眼泪早就被孤剑擦干，手腕上的伤口被安倍晴明处理好，只余下一点红肿，被怕他乱动碰到伤口的孤剑小心的握着。
三条宗近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我也瞒不住了。”
“曦，是凌霄的，转世。”
米宓第一个否认：“不可能！”
她神色坚定的说道：“除了那点气息，我从他身上根本看不出凌霄的影子！”
归一剑突闻这个惊人的消息，脸色不怎么好看，他望了三条曦一眼，低下头不发一语。
秋水剑看了看自己师弟，温言慢语道：“寒月姑娘，人转世投胎本就是神奇之事，若是与前世相悖也不足为奇。”
“凌霄是神剑剑灵！如果是他转世为人，怎么会，怎么会是这般模样！”米宓不相信道。
安倍晴明疲惫的捏捏眉心，道：“曦的确是凌霄转世，这一点不会错。只不过，是残魂。”
“残魂？！”米宓瞪大了眼睛。
“嗯，当年我赶到战场的时候，一切已经尘埃落地，凌霄身陨，即使是我，也只来得及保下一抹残余的魂魄。”
安倍晴明神色哀伤，三条曦不为所动的听着。
“魂魄不全，难以转世投胎，更何况，只是微末的残破之魂？我只能将他送往冥府蕴养，事发突然，我不得不离开冥府，可当我回到冥府时，却找不到那缕残魂了。”
“等等！”米宓叫住他，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确认：“残魂是无法转世的，对吧？”
安倍晴明预料到了她的意思，神情灰暗了许多：“是的。”
“所以，这孩子，不是凌霄！”米宓斩钉截铁。
“嗯，曦不是凌霄。”三条宗近开口了，“补全魂魄之后，他就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
“但曦灵魂有凌霄的一部分！”三条宗士强调道。
“但他依然不是凌霄！”米宓看着三条宗士，咧嘴无比开心的笑了。
“哈哈哈哈哈！三日月宗近！你后悔又如何！想要弥补又如何？！你永远也补偿不了凌霄了！”
“永远永远！”
第237章
米宓临走之前, 寻了三条曦单独谈话，孤剑不放心三条曦现在的状态，三条曦却答应了。
“抱歉，我今天太过着急, 让你听到了看到了很多不好的事情。”米宓一改之前面对三条宗近等人咄咄逼人的态度，首先朝三条曦道歉。
三条曦温声笑了笑：“没关系，寒月小姐。”
他精致的容颜上带着一抹挥之不去的郁色, 米宓张了张嘴, 就听三条曦道：“如果不是寒月小姐，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其中的隐秘。”
“你……”米宓皱眉, “他们瞒着你——”
“是为了我好，我知道的。不过，或许是叛逆期到了, 他们越瞒着我, 我就越想知道。”
“寒月小姐不必在意我的身份，我晓得你不会将我和那位大人搞错, 我, 只是现在的我, 爸爸的孩子。”
这孩子……
米宓无言的看着三条曦, 就算知道了如此惊人的消息, 他也能保持平静, 单从表面上看, 米宓竟瞧不出半点不妥来。
从这一点来看, 他的确不愧和凌霄有关了。
“那你不怨吗？”米宓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要怨呢？”三条曦转过视线, 清澈的琥珀色瞳眸里一望见底，片尘不染。
“如果不是爸爸，我或许不会像现在这样幸福，更或者早就病死了在孤儿院。”
米宓惊讶的看着他，三条曦安抚的微笑道：“我是弃婴，有先天不足之证，我的生身父母就将我送到了孤儿院。遇到爸爸那天，我刚刚三岁，天还下着大雪。孤儿院的生活不怎么好过，我饿的受不了，就偷偷跑了出来，才遇见了爸爸。”
“原来是这样！我以为……我以为……”米宓捂着嘴红了眼眶，说到底三条曦和凌霄有关，如果换做是她捡到了当时的三条曦，她肯定也会像三条宗近一样做的。
看着如今三条曦的样子，就知道三条宗近将三条曦养的很好，起码，他不是第二个凌霄，三条宗近也绝对没有将三条曦当做凌霄的替身！
“从那天起，我就从没人爱的小可怜一步踏进了蜜糖罐，调皮一点没关系，爸爸会和我一起玩闹，多吃一点也不会有人说，不早起干活睡懒觉，爸爸会陪我着一起……”
三条曦的神情怀念而温暖，他真心感激三条宗近的到来，并且从不心怀怨怼。
“所以，没关系的，爸爸透过我看另一个人也没关系。不过我很自私，故意逆着爸爸来，他喜欢我乖巧，我就调皮捣蛋，硬是让他把我和那个人区别开，现在想想，还真是幼稚又可笑。”
“当时的我简直可以用‘恃宠而骄’这个词而来形容，仗着爸爸宠我，就肆意妄为，一步步试探他的底线，一步步的把我塞进他心里，代替那个人，直到那一次，我高估了自己的身体，大病了一场。”
“病好以后，爸爸对我的态度就变了，我能感觉到，他不再从我身上寻找虚无缥缈的影子，而是用心来疼我，爱我……”
三条曦看着米宓，自嘲般的说道：“寒月小姐，这样的我，太卑鄙了吧……”
泪水无声的从他眼眶滑落，他自己却毫无所觉，明明哭得令人心疼，却还是勉强自己笑着：“所以，我用尽一切让自己乖巧、听话，不让爸爸抛弃我。我总会害怕，我用卑鄙手段抢来的爸爸，总有一天会离开我。”
“寒月小姐，当你把事实说出来的时候，我真的，真的好恨你，为什么，不能一直隐瞒下去呢？”
嘴上说着这样的话，三条曦整个人却脆弱无比，仿佛一触碰就会碎裂一般：“如果，如果我知道事实会是这样的话，我宁愿，宁愿他们能一直瞒着我。”
压在心底的卑劣心思被他说出来，三条曦松了口气，却像是吐出了最后一股精气神，整个人摇摇欲坠，米宓担忧的伸手扶住他。
“我以为我自己足够坚强，可现在看来，还远远不够。”
“够了，已经够了。”米宓为三条曦的重量而心惊，像他这样年纪的男孩子，体重却这么轻……米宓忍不住使用灵术偷偷查看三条曦的身体情况，惊愕的发现，他竟然已是一副油尽灯枯之相！
怎么回事？！三条宗近那些人不是说他身体在好转吗？！
“呐，寒月小姐，宗士爸爸真的做了很多坏事吗？”三条曦没察觉到米宓的小动作，他似是不经意的问道。
米宓咬了咬牙，故意恶狠狠道：“对！他做了非常多的坏事！特别坏特别坏！你既然是凌霄的转世，就要好好活着，让他一辈子都给你做牛做马赔罪！这是他应该做的！”
三条曦被她的语气逗笑，脸上的郁色终于散了几分：“寒月小姐，你放心，我会好好的活着的。”
“就算是为了爸爸他们。”
“你能这样想是最好不过了。”米宓松了口气。
“寒月小姐，我，能抱一抱你吗？”三条曦忽然提出了这个莫名的请求。
米宓微微诧异，随即爽快的张开手臂，抱住了双颊泛红的三条曦。
“很温暖，寒月小姐。”三条曦低声喃喃，“果然和我想的没错，寒月小姐的怀抱就和寒月小姐一样，都是很温暖，很温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