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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三花羊/藏羊]心如明镜台 (樱似雨)


  谢琤嘴里满是甜腥味,鲜红的血液从他嘴角流出,落在凤齐黑色的外袍上,无声无息。
  凤齐脸色不变,执着铁钳的手依旧干燥而稳定,一点一点将伤口里的杂物挑出,就好像那几乎要被咬去血肉的并不是他的肩膀一般。
  挑到第三个伤口的时候,谢琤松了口,不知道是因为发现自己咬的人是凤齐,还是因为已经没有力气再咬人。
  伤口全部处理完的时候,天已迟暮。原本清澈的水盆已被红色占满,凤齐擦去额头的汗珠,将谢琤扶着躺平。
  背部的伤口接触到床铺,也疼得很,凤齐只好将谢琤再抱起来,以不压迫到他伤口的方式半侧着搂在怀里,索性当起人肉靠垫,就连来送饭的秦如歌都觉得这个青梅竹马当真碍眼。
  “你居然当着我这个未婚妻的面,跟野男人卿卿我我。”秦如歌端着碗,吃了没两口,就把筷子往桌面一拍。
  “你已经是前未婚妻了,自重。”凤齐丝毫不理会她的挑衅,依旧将吩咐客栈厨房熬好的药先用瓷勺送进自己口中,含至药的温度恰恰合适,才嘴对嘴哺进谢琤口中。
  “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我辛辛苦苦地陪你来找人,又拼死拼活地把人救下,结果你就丢了两片膏药让我自己贴胳膊上!”想到自己差点骨折的右臂,秦如歌就气不打一处来,“见色忘义,我怎么会认识你这种败类。”
  “这句话倒是耳熟,好像当初是谁经常做这种事来着。”凤齐毫无忌讳地当着秦如歌的面,舔去谢琤嘴角溢出的药液,反口相讥。
  秦如歌一时语塞,眼看饭碗也空了大半,肚子填饱了,索性把碗也放下,横眉竖眼地瞧着贴在一起的两人,然后走出房门,临走了还不忘丢下一句。
  “狗男男!”
  凤齐猜出她必然是因为感情不遂,又与西湖边的那位吵架了,他这尾可怜的池鱼只好认命一些。摇了摇头,凤齐继续给谢琤喂药汤,幸好他这次出来,准备了大量的针药,也足够谢琤用了。
  即使有心理准备,也并不意味着凤齐看到伤成这样的谢琤便能够保持冷静、
  满腔温柔化作无声叹息,将人搂在怀中,借着床头微微烛光,凤齐在谢琤眉间落下轻轻一吻。
  我为你牵肠挂肚,寝食难安,你却毫不珍惜自己的身体,总是这样伤害自己,一次又一次,当真是要让我看着你死在别人手上才甘心吗?与其让你丢下我,死在别人手上……
  谢琤的头颅压在凤齐胸口,沉甸甸地,让他几乎有些喘不过气。
  可凤齐始终不舍得挪开,谢琤修长的颈项毫不设防地坦诚在他眼前,只要一支手掌,便能扼断他的呼吸,凤齐轻轻地用指腹滑过谢琤颈项,血脉的搏动撞击着触感,他的表情微妙中带着一丝愉悦。
  指腹从谢琤颈项转到自己肩头被谢琤咬伤的位置,凤齐此刻丝毫不觉疼痛,反倒是有些许甜蜜的意味。
  心绪万千,凤齐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由于白天太过劳累,他夜里睡得极熟。
  半夜时候秦如歌突然闯进他房间,留言说是天策府飞鸽传信,发出召集令,她不得不先回洛阳复命。说完她便提着长枪,打马走了。
  秦如歌一打扰,凤齐发现怀中的谢琤隐约有些发热。
  房中早就准备好了冷水和汗巾,放在床头伸手可及的所在。
  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肌肤透出不正常的红晕,谢琤略有些急促地呼吸着,低低的喘气声就像刚出生的乳猫,微弱得几乎听不到,却撩拨着听者的心弦。
  凤齐撩开谢琤散落的额发,将自己的额头贴上谢琤的。
  热得并不严重,不需服药。整个后半夜,凤齐都耐心地替谢琤更换冰凉的汗巾,用以降温。
  谢琤发热的时候尤为不安,右手总是摸着床铺,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可以让他安心的东西。
  凤齐抓住他的手心,十指相扣,轻轻在他耳边抚慰,却不见太大作用,谢琤依旧不安,就连肢体都有些轻轻颤抖,干裂的嘴唇微微的张阖,看嘴型,应该是在找他的剑。
  从床头取下问心,凤齐将剑柄放在谢琤手掌里。
  摸到了剑,谢琤安心起来,手心紧紧攥着剑柄,不肯放开。
  凤齐看着他些微舒展开的眉头,只好苦笑:“不知何时,我能够成为你这样倚赖的人……”
  “如果一生一世都无法做到…”凤齐想了想,又笑自己,“也罢,不知道我还能活几年,有什么资格谈一生一世。”
  第一缕晨光照进客栈房间的时候,谢琤退了热,敷在额头的汗巾不知何时已跌落在地板上,凤齐抱着人,也迷迷糊糊地打着瞌睡。
  金色的阳光照在两人的面孔上,温暖又灿烂,谢琤握着剑,嘴角勾起一抹满足的笑容,不知梦到了什么。
  那个笑容,好看得几乎让人炫目。
  “小九怎么跟桃花儿吵架了?”
  “桃花儿说要当阿真哥哥的媳妇,可是阿真哥哥是要当我媳妇的,师傅说了,媳妇就是永远会陪在我身边的人,所以阿真哥哥是我媳妇才对啊。”
  “小九乖,不许跟女孩儿吵架,阿真哥哥会永远在你身边的。”梦中的那个人笑得也好看得几乎让人炫目,“只要我能变强……就能够救你……”


第21章
  谢琤白天的时候醒过一回,睁着眼睛抬头就看见凤齐的脸庞近在咫尺,似乎笑了一下,随即又安心地睡了过去。
  凤齐知道这是身体本能的反应,通过沉眠,可以尽快地恢复更多的体力。
  谢琤睡着的时候,凤齐就这样抱着他,一直看着他。
  细碎的阳光透过窗棂的缝隙,悄悄地射进房间,洒在两人的头发上,如碎金铺开。窗棂忽然发出“咯吱”的轻响,然后突然被气流震开,往墙两边拍打。
  巨大的金色剑影像巨石一样,重重插在房间地板上,带起一股狂风,就连坐在床边的凤齐,都不得不略微转过头,避免长发被风刮起,抽打自己的脸庞。
  房间里面已是一团乱,靠着窗口的书桌上原本立着黄檀笔架,笔架上整整齐齐地挂着一排各色毛笔,突逢此变,笔杆像风中摇摆的芦苇,又像悬挂在峭壁的风铃,杂乱地晃动着,随即整个雕花笔架倒塌,有几只毛笔从笔架上松脱,滚过盛着墨水的石砚,一泓乌黑的墨汁被震起,溅在镇纸压着的厚厚一沓宣纸上面,洇出黑色的墨华,那枚白釉黑花伏虎镇纸也似站不稳,从宣纸上滚落开来,那沓宣纸被狂风一吹,便如硕大的雪花片,纷纷扬扬地洒落在空中,围着重剑呼呼地飘扬。
  靠近床头有一张茶几,茶几上置着一只黄铜烛台,红烛已烧成灰烬,徒留些许蜡泪。烛台一同被震倒,咕噜咕噜地就滚到地板上面,绕过一尺零三分宽的重剑,直直地滚到一双镶金白缎长靴面前,止住不动。
  等漫天的宣纸都轻飘飘地跌落在地板上,凤齐终于看清白晴朗的表情。
  凤齐笑了出来,将怀中谢琤的身躯搂得更紧,还不忘将薄被拉至谢琤肩头,将他掩得严严实实。
  白晴朗挟怒而来,就连眉梢眼角之间,也全是冰霜冷意。
  楼下有伙计听到异响,隔着门轻敲,询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
  凤齐随口将人打发下去,门外伙计也不多问,这间上房的客人入住时丢给掌柜的那袋银两可不轻,掌柜的吩咐了,就算这位爷住着不顺心,要把客栈拆了也由得他去。
  白晴朗右手持着有情,眼角瞟过谢琤露在被面上那握长发,原本几乎烧红的瞳孔像是被针尖刺到,瞬间紧缩起来,恍如冷血的爬虫类,几乎要竖成一条直线,看起来惊悚又骇人。
  轻剑剑尖微颤,白晴朗纵身倒悬,长长的马尾扫过半空,有情在空中爆出点点金芒,犹如一只鎏金龙爪,直取凤齐面门。
  白晴朗甫一动手,凤齐便有反应,左手拉住床幔的金钩,用力扯下。
  连串的机括声响起。三枚迷魂钉从床顶位置射出,夹带着幽幽的蓝光,清影乱眼,迷魂夺魄,瞬间便扑至白晴朗眼前。
  不意在此处竟会被唐门机关暗算,白晴朗棋差一招,只得先用轻剑撩去那三枚迷魂钉。
  “嗒嗒嗒”三声轻响,迷魂钉转向,连根没入头顶横梁。
  足尖刚落地,白晴朗就听到“咔擦”一声,本能地提气,往后一纵。
  他原本站立的所在突然出现一个一尺方圆的机关,往外伸出八道长长的血红刀刃,机关正中是个半圆的蓝色蛋面中枢。
  房间地板之上竟然布下了鲲鹏铁爪,白晴朗连退五步,最终还是退之不及,那机关中枢忽地从中破开一条缝,就像鸡蛋裂开,一条小指细的精金铁索从里面疾射而出,像诡异的触手,缠住他的右腿,哪怕有情斩在铁索之上,也只是迸出四散火星,丝毫不见铁索断裂。
  那个鲲鹏铁爪像是活物一般,只等铁索一卷住猎物,这头饥饿的怪兽便随着触手的拉扯,猛然扑向对方大腿。八道血刃就像捕获猎物的毒蛛,狞笑着收回自己的爪牙,锋利的刀刃切进白晴朗腿上的肉里,几乎能够听到钢刀摩擦腿骨的响声。
  白晴朗一咬牙,索性不管右腿上这个机关,只是运转藏剑心法,一道真气如冷泉寒流自丹田流入右腿经脉,几乎冰冻住伤口的剧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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