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紧张得很,又期待得很,盯着谢琤的唇瓣。
“阿琤,我喜欢你…”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凤齐将人紧紧搂在怀中。
眼看谢琤启唇要答话,他反倒是心神不定,不敢听到谢琤的拒绝之词,转头咬住谢琤嘴唇,也不用力,只是轻轻吮吸。
将“我喜欢你”这句话含含糊糊地重复了许多遍,凤齐也想说些更加动人的情话,可是心中反反复复,思来想去,能够说出口的,就只剩这四个字,盖因他此刻心中满满地,只有这四个字,几欲将心剖开,献给谢琤观看。
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
谢琤抬起双手。
要被推开了……凤齐心中一紧,不由得闭上眼睛。
谢琤伸出双手,揽上了他的肩背。
凤齐讶异地睁开双眼,就看到谢琤微微地笑着,那双好看的眉毛轻轻地扬起,颈子伸了伸,将嘴唇贴上他的。
谢琤的嘴唇干燥而柔软。
两人眼睛望着眼睛,鼻尖抵着鼻尖,凤齐痴痴地看着谢琤,几乎要流出泪来。
谢琤眼中透着笑意,紧贴的唇瓣慢慢地开阖。
仔细分辨,那是一句话,一句回应。
“我也喜欢你。”
一瞬间,竟似万物逢春,百花齐放。凤齐只觉得这辈子再也没有这么欢喜,这么圆满过。
两人如同交颈的鸳鸯,绵绵地耳鬓厮磨。凤齐看着谢琤情动呻吟的模样,只觉得浑身燥热难忍,将人抱在怀中,狠狠挞伐。
梦中的欢愉太过美妙,太过畅意,凤齐醒来的时候,几乎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缓慢地撑开眼皮,凤齐只觉得股间胀痛得厉害,而眼前所见,却让他疑似梦中未醒。
谢琤斜倚在罗汉床上,左手支颐,右手握着一卷道经,卷首那一段已然跌落在地面上,而他丝毫未觉的模样,显然是在小憩中。
他手中那卷南华经是用贡品白绫做底,再请了洛阳最好的绣娘,将头发丝细的金丝线劈做八份,临着颜体,一个字一个字绣出的蝇头小楷,每个字只有三分大,全书十万余言,绣成卷轴,堪堪百尺之长,只是那白绫既密且细,卷成一团,也不过手掌一握而已。
那卷轴谢琤已看了小半,看完的部分从他膝盖上滚落到地面。
跌散的卷轴铺陈开来,雪白的绫,纯金的丝,在窗外月色的笼罩下,就像一道银色的流光,参杂着点点金芒,从谢琤怀中涌出,简直像是云端的银河,洒落人间怀抱。
谢琤的面容在暖黄的烛火下,极致温柔,脸庞如暖玉般,盈润生辉。
凤齐看得痴了,唯恐惊醒谢琤,不敢出声,只是呆呆望着,着了心魔,乱了情丝。
谢琤从短暂的休憩中醒来,见凤齐面色潮红,呼吸急促,恐他发热,将手中卷轴抛开,走至床前,半弯着腰,手背轻触凤齐额头。
额头传来的凉意让凤齐越发难耐,自谢琤头顶垂下的发带像挑逗一般,轻轻搔刮着他的颈项。他看着谢琤,心中想着,这莫非又是另一场绮丽的遐思?
“可是哪里不舒服?”谢琤轻声询问,声音温柔似水。
谢琤的温柔,有时候,比他的剑,更加让人万劫不复。
凤齐伸出手,顾不得手心因为紧张而冒出的汗水,着急地搭上他的手背,嘴唇微微轻颤,低声说了一句。
“阿琤,我喜欢你。”
谢琤看着凤齐,睁大眼,笑着回答。
“我知道啊。”
凤齐说不出心中的焦急,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丛杂草,疯长挡在他与谢琤之间,那杂草越是茂盛,他与谢琤的距离就越遥远,他只想放一把火,将杂草烧个干净,让他能够紧紧地,将喜欢的人抱在怀中。
股间的胀痛越发的清晰剧烈,清晰地让人意识到这不是一场梦,却又剧烈得足以焚烧他所有的理智。覆住谢琤手背的掌心改为握住他的手腕,凤齐用力一拉,谢琤毫无防备地摔倒在他身上。不等谢琤开口问发生何事,凤齐抓着谢琤的手腕,伸进了锦被之下,按在自己股间。
那处因梦中的抵死缠绵,早就一柱擎天,只是盖在锦被下面,让人瞧不出异样,实则已是火热坚挺,谢琤的手心隔着衣物,搭在上面,让凤齐更是神思荡漾,不能自已。
“我对你,是这种喜欢。”凤齐豁出去了,于梦中不同,他不敢闭着眼睛,等待谢琤的回应。
他两只眼睛紧紧看着谢琤,一丝一毫都不肯放过。
谢琤的惊讶,谢琤的犹豫,谢琤的拒绝。
他都看在眼里。
“我只把你当做弟弟,从前如此,以后如此。”谢琤将手从他股间抽离,朝他摇了摇头,神色如常,走出了房门。
凤齐蜷着的身体缩得越加的厉害,心头像被猛然刺了一刀,痛得几乎说不出话。
谢琤出了房门,找丫鬟换了一间厢房睡下。触及柔软床榻的瞬间,他几乎掐入掌心的指甲才缓缓松开,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凤齐的心情让他始料未及,几乎无法面对,只得用这种几乎逃避的方式去拒绝对方,无端地,在心底生出愧疚,因为凤齐吐露情怀时的认真,因为自己断然拒绝时的草率。
谢琤第二天便起身专门向凤千山和凤夫人辞行,凤夫人面带歉意,解释凤齐昨夜偶感风寒,全身发热,正缠绵病榻,实在无法起身相送。
谢琤摇头,示意无妨,随即长袖轻挥,负剑出门,翻身跨上大白,大白在原地踩着蹄子,伸着长长的颈子左右张望,似乎在奇怪凤齐怎么没有一起来。
谢琤摸了摸它的耳朵,笑着说了一句:“不必等,又是单人独骑了,大白,我们上路。”
大白闻言,也不再迟疑,往城门方向撒腿奔去。于谢琤而言,有生之年能够再见到凤齐,能够回忆起自己遗失的那段记忆,已是意外之喜。
这千里血战,本就该他一个人走,剑道一途,从来孤绝,不可滞于外物。受制于白晴朗,已是他心中一大遗憾,他唯有砺心磨剑,真正将白晴朗败于剑下,才能血洗此辱。
至于凤齐的心,他注定辜负。无论凤齐视他为亲近,或视他为倾心,为仇雠,他心依然不变,凤齐或生或死,都是他一生挚友,仅此而已。
出了城门,谢琤打马直奔官道,在洛阳这个地界,他不虞恶人谷的人马敢半道截杀,出了洛阳,便是枫华谷,想必那里正有一场好戏,等着他去登台,如今他剑意初通,神兵在手,正是技痒,不砍下几颗大好头颅,实在对不起问心这柄好剑。
谢琤跨出洛阳地界时,凤齐方自从病中醒来。
秦如歌正坐在他房中,手肘撑着桌面,手掌撑着下颚,面朝半开的一扇窗子,两只眼睛呆呆看着窗外的桃枝。那桃枝早过了花期,现下枝头全是繁茂枝叶,在风中微微摆动摇晃,也不知有什么好看,竟让她看着发呆。
凤齐觉得浑身骨头都疼得厉害,喉咙也干涩得紧,知道是发热的关系,又看见秦如歌坐在窗边,不由得开口问:“他走了么?”
秦如歌听见凤齐声音沙哑,知道他醒了,便起身给他倒了一杯茶水。她自来不似寻常女子的细腻,抓着茶杯便往凤齐口中灌,哪里是喂水,旁人看了,恐怕要以为她是在逼供才对。
凤齐呛了口水,咳嗽了几声,又重复问了一遍:“他是不是已经走了?”声音沉得可怕,那里面含着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阴鸷,就连秦如歌,都忍不住惊异地看了他好几眼。
“都走两天了,你急也没用。”秦如歌总觉得此番醒来,这个青梅竹马的样子便有些不同寻常,让她捉摸不透。
凤齐听到她说的话,并不急,只是掀开被褥,准备下床。
秦如歌单手托着茶盏,纤纤玉指只一根,点在他额头,将他压回床铺:“身体没好之前,你哪都不许去。”
凤齐的长发有些凌乱,望着秦如歌的眼神看似平静,却充满了汹涌的暗潮,他并不多言,只是说了三个字“别拦我。”
这句话冷得几乎不像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秦如歌闻言,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以前不管她怎么捉弄欺负凤齐,凤齐总是一副平和包容的表情,从来也不生气,只有一次她不小心扯断了他手腕上佛珠的绳子,那佛珠散了一地,凤齐那时候的表情吓得她不敢说话,她一边含着眼泪一边找回了佛珠,结果数来数去都只有十八颗,她寻遍了附近草丛,也没有找到剩下那颗,急得“哇”的一声哭出来,后来她才知道,这串佛珠本来就只有十八颗,凤齐冷眼看着她手指在地里扒得几乎出血,却一声都未吭。
那之后,秦如歌便将凤齐生气视为最害怕的事情,幸亏这次凤齐生气的对象不是自己,她知道自己争不过凤齐,索性将人按回床铺,“听我的,你这两日好好养身体,我便带你去追人,不然你现在自己去了也是负累而已。”
“…我不会成为他的负累。”凤齐顿了一顿,低下了头,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神色。
“是我说错了,你哪能是负累,你若是负累,那白晴朗可也栽得太不值了。”秦如歌忽而一笑,笑中带着气,坐在凤齐床边,上下打量着他,“那个鼎鼎有名的白疯子是何等样人物,你倒是好手段,逼得他在藏剑山庄大门磕了九十九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