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笑了一下,“我他妈既傻逼又伟大。”
冰面上伴随冰锥出现的是奥丁的影子,他能通过镜面到达世界上的任何地方,两个对立的巨大身影,单眼,只是再也没有了那匹已经葬身的八足天马和绝对命中的神枪。他们带着巨大的猛兽,名为“Grei”和“Freki”的狼。
小魔鬼不为所动的依旧坐在那里,路明非也抽完了一整支烟。“也许你和他的命运也曾被刻在世界树上……只是你看不到罢了。”
“我能不能冒昧的问一句,我亲爱的弟弟,我干这些造福天下苍生的事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路鸣泽很有节奏前后摇摆的双腿突然停了一下,他僵硬的回归头,那双金色的瞳孔好像藏着万千件不可言说的事,但瞬间又被无尽的理智压抑下去了。“我什么也没做,我认为你是错的。”
他轻飘飘的说:“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和他相遇,他是个人类,被你赋予了无上的身份,奥丁想杀死拉维尔,只是想让他成为英灵殿里千千万万的走狗之一,但他没有想到拉维尔只是个人类,所以死了就死了,死后踏入轮回。”
“我本来应该什么都没有做,但他伤害了你。”
时光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那男孩缓步登上最高处,转身坐下,俯瞰众生,便如年轻的罗马皇帝终于回到了自己的万神殿。“令我哥哥悲伤的人,我要他们都死,我不喜欢血腥,但我要他们的恐惧和绝望。”他轻声说,如同神降下启示。
“所以我让他付出了代价,将他封印在了神界,砍掉了世界树的树冠,他几百年未曾苏醒,我也因此堕落。”路鸣泽说着这些话,像是讲着不属于他自己的故事。“就这样,时间到了,他得到了一切,却马上就要失去一切了,这时他想到了你,女娲补天能补第一次就能补第二次,只要你复活,世界树就不会倒塌,世界就不会毁灭。”
路鸣泽轻声说:“我在第一次去到那光明之地时,看到了树干上密密麻麻的神谕,那上面有你的命运,有我的,有诸神的,他们那么自私,却活的那么神圣。”
“我看到了两条本来相遇的线,却永远平行,在诸多年后,他们相遇了,此后再也没有此后,整个世界不复存在。那是王,和王侍,他们是彼此的守护者,相爱了,爱向死而生。”
路明非手握着橘红色的护栏,像是要把它捏碎。
“这是个契机,此后再也没有此后,因为所有人都不相信你们会相遇,相爱,结合,奥丁竭尽一切的猎杀每一代的王侍,追逐那个装着龙骨的箱子,知道你为什么每一次轮回都寿终正寝吗?因为在奥丁找到你前,他已经守护着这个秘密被猎入英灵殿了,成为了尼伯龙根里那些怪物中的一个,千百年了,无人逃脱。”
“如果你不选择复活,龙王还会继续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慢慢倒下、死去,你知道下一个是谁吗?”
路明非丢掉了烟头,踩在脚下。
“毁灭轮回,开启新生,开启。”
“你见过的,钥匙,那个婴儿名叫弗雷尔,后来他所乘坐的回航船只被龙王击沉,还未孵化就已经死亡了。”
那个婴儿路明非是有印象的,叶胜和酒德亚纪开启青铜城的首道大门时就是用的那个婴儿的血,小小的脸庞上呈现出的威严是人类无法拥有的王权,哪怕他在君王中只能算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历史记载者,或者是一个迟早要被丢弃的道具,但是在混血种和人类面前,他成长起来后仍然是一棵秀于林间的巨木。
“你想知道他的姐姐是谁吗?”路鸣泽哈哈的大笑起来,“你不会想知道的。”
“你在威胁我?”明非淡淡道。
“我威胁你没有意义,你迟早会知道,而且我也不知道如何让你复活,我说的一切都只是过去,未来的什么我们都保持着同样的警戒,正是因为无知,才会有警戒。”
“是谁?”
“芙丽雅,陈墨瞳。”
他一晃神好像又看见了那个四叶草银耳坠,还有暗红色的头发,无时无刻都自信满满的笑容,在危险时刻和她的爱人背对背的对你说“你先走,我殿后!”的大姐头。
他想想,带自己走出深渊的人有很多,但是不能奢求每一个救世主都永远散发圣母的光芒,圣母还要找神父凑一对呢。
为了让圣母和神父留下最后的幸福,那猴子只好再拼拼命啦。
他的手突然松开,搂向了楚子航的脖子,这是他对楚子航的习惯性动作,跟一般的情侣亲亲抱抱牵牵小手不一样,他喜欢几步跑过去,赶在对方的警惕性之前占有他。
楚子航慢慢的睁开眼睛,嘴角稍微勾起一点点。
“装得挺像啊,我就知道他定不住你了。”路明非把全身的重量都挂在他的肩膀上。
“哎,你最后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牛逼,能砍奥丁?”
小魔鬼也微笑的看着他,“七宗罪用了六根龙骨,四大君王用了三根龙骨,王侍用了一对,而我本该是最成功的作品,我用了一对半。”
“你已经够成功了,谢谢你,弟弟。”路明非撑着楚子航的肩膀一跃上橘红色的护栏,像振翅欲飞的鸟儿,他蹲下,两指撑着护栏。
“你猜从这到冰面,我能在水上走几步?”路明非开玩笑的说。
护栏下是十多米的江堤,稍微起点雾,连浪花都看不见一个。
路鸣泽愣了一下,走上前去,把自己的额头贴在路明非的手掌上。
路明非像是又回到了他苏醒的那个雨夜,无数记忆荡满了他的大脑,言灵和力量围绕在周身。
他曾是见过路鸣泽这个样子的,额间裂开金色瞳孔的年轻人躺在黑石的王座上,胸口插着白骨的长剑,金色的符文围绕在他四周。
他说:“我还活着,躯体却是残破的,我没法复活真正的你,但我可以把我的一切都给你。”
“我挺感动的,这回是Something For Nothing百分之多少了?”路明非像个真正的大哥哥一样揉了揉这个小大人的头发。
“不,”路鸣泽退开两步,深吸了一口气,“这回是——Everything For You.”
你猜从这到冰面,我能在水上走几步?
他单脚发力,牵着楚子航的手,风王之瞳席卷着碎雪,把他们送上半空。
我从没有尝试过自由,我从没有逃离过禁锢,我从没有挣脱过枷锁,我从没见到过海天相望阳光正好的沙滩。我一个弱不禁风的样子,却偏偏被给了一颗王者的心,我创造了这个世界,却活在毁灭里。终于我回到了这条路,拿回了这份力量,找回了这些记忆,让它们告诉我,我是什么,我踏着骸骨一路走来!
我一直跪着,在黑暗中寻找你。
直到我踏上归途的这一刻,我在飞翔。
路明非在制高点把楚子航拉到自己侧身,两个人像在空中跳华尔兹一样扶着肩,面对着面,背后是巨兽、神祗、万钧闪电雷霆。
“你是不是会弹吉他?”路明非前后踏着交际舞的步伐侧着踏在每一步雷电中。
“嗯?”
“其实他很早就暗示过我了,在“卡塞尔之门”里的那首歌,在格陵兰海上的那个叫RML的文件夹,你手机里和我手机里的照片……我喜欢你很久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路明非和楚子航右手对着右手,无数金色的丝线缕缕从他手中缠绕至苍雾。
“等到这一切结束了,你给我弹首歌呗。”路明非嘻嘻一笑,那些丝线瞬间绷紧,爆炸般的化作两把利刃,正是七宗罪之二“贪婪”和“饕餮”。两把利刃光速般的射向两只饿狼,饿狼张着血盆大口,好像能把那苏格兰直阔剑吞噬殆尽。
双刀划过狼的皮肉,两只狼仰天长嘶,猛地向路明非扑来,八只有一节火车那么长的利爪踢踏踢踏的敲碎了蜘蛛网似的破碎了的湖面。
被分为两重影的奥丁同时使出光与雷,炙热的深紫色和白光刹那间就要超过饿狼将两人从空中射下来。楚子航眯了眯眼,金色的君焰和那两簇光碰撞在一起,爆炸的气流掀翻了江堤的柏油路面,好在江堤已经不剩下了任何人。只有那个小魔鬼,仍然坐在现在已经是空空如也的扶手上,所有的东西仿佛在他身边都放慢了,只有鲜血的流速是正常的,他脚下那唯一一快不受损伤的冰面已经被全部染红,低下去的每一滴血就像是一个万物苍生,在王血下慢慢成型。
“你左边,我右边。”路明非双手一伸,苏格兰直阔剑和亚特坎长刀迅速回到他的手中,楚子航也拔出了昆古尼尔和天丛云,点了点头。
路明非曾在初中看过宫崎骏的一个动漫,那是一个国庆假期前的午后,阳光刚好射进他坐的最后一排的窗口,刚走进教室的语文老师推了推眼镜,说同学们快放假啦,看你们今天也没什么兴趣上课了,我们放动画片看吧!刚好下午的两节课连起来都是语文,刚好看完了一部叫做《哈尔的移动城堡》,刚好前面的女生是个扎麻花辫的女孩子,阳光照在她头顶上,路明非差点觉得自己穿越到了动漫里。哈尔和苏菲就这么手牵着手在空中跳华尔兹一样,一切万物都在他们脚下,那时他们眼里只剩下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