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界点终于崩塌了,他越过那些信仰帮路明非找到了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可路明非早就越过重山在所有人的记忆隙间如履薄冰的走过,为他一个人拼起轮回的碎片。
“所以跟我有关系,我为你死了两次,一次是死亡,一次是新生。”他把掉下来的毯子又重新盖回楚子航身上。
电影已经播到了小男孩走过往生桥去找家人的地方,路明非笑着说:“虽然不想剧透,但是我还是要说,为什么看这个片儿,因为我想借这个跟你说三句话,第一句是“绝境时不是没人支持你”,第二句是“你看到的也许不是真相”,第三句是“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我说完了,我知道你不爱听,你可以砍我,那我现在要准备跑了。”
上一个陪在电影前跟他絮絮叨叨的人已经离开很久了,离开后给他留在心里的只剩下了愧疚和一点点快要回忆不起来的温情,终于第二个这样的人出现了,可这种感情像是笼中的困兽,让他一时明白不过来究竟困住他的是什么,是在他人生中从来没出现过的救赎感,还是更甚。
救赎是愈燃愈烈的火,终于等来了名为依赖的细水长流。
“你真不砍我?怎么感觉你在憋大招,砍人不砍脸!”路明非在沙发上半站起身子准备一步跳过茶几,先行溜号。却被楚子航突然站起来给吓呆在了原地,一些没站稳,从沙发上踩空摔了下去。下一秒他被狠狠的抱住,像是一直碎掉的那颗心不是他的,而他才是那管502,要把自己当做一块碎片粘在另一半破碎的心上,路明非呆了一秒,闭着眼笑了,他把下巴搁在楚子航的肩膀上,熟悉的黑色风衣上有和楼上那床被子一样香香的味道,现在还剩下茉莉、铃兰的中调。棕黑偏色的头发盖住了路明非弯弯的眉眼,路明非觉得自己开心的酒窝都要翘到眼角了。寂静中的空气敲在了地板上,覆去,无声的颠倒了他眼中的整片星河。
电影里的小男孩抱着吉他想要唤醒他的曾祖母,在轮椅旁弹唱着《请记住我》。
“别走。”楚子航良久才说,声音像是路明非救他回来时的沙哑。
路明非也伸手抱住他,慢慢说,“别走。”
深入骨髓的孤独,刻意掩饰的无力,压抑情绪的人,所有感情的火都用来炙烤自己。
过于圆滑的表示在他人眼前,就像长不出一根刺来。这样真实的灵魂可能脆弱的一句话就泪流满面,回过头来却发现自己咬着牙走过了很长的路。可能只有相同的灵魂,能让他为之动容,为之倾其所有,想要放弃一切把早有安排的命运掌握在手里,只想庆幸今生时,能选择定格此刻。光芒在前,要跨过千山万水的风雨,终其一生。
可如果时光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仍会跨过风雨,见到那个人的一刻,遍体鳞伤的感叹世界原来对我如此温柔。
可能是混血种的血之哀终于为路明非找到了一个共性的人,两个人的心脏贴在一起,路明非蠢蠢欲动的王血终于慢慢被跳动的心脏压回了理智线内,他像是窒息的囚犯,贪婪地感受着魂、骨、肉,组成的“人”究竟为何物。曾经周葳蕤对他说了一句他笃定这辈子自己从来不会在意的话。
她说,今后你也会喜欢各种各样的人,正因为活着才能这样。
终于楚子航把路明非安安稳稳的放回沙发上,路明非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抬眼望着楚子航抬起的一点点嘴角,他那副像是漫画里描出来的五官实在看着赏心悦目,楚子航挑眉,也望着他,“我现在想知道,你最开始说的猜测到底是什么?你刚刚说的那些没有一个是猜测。”
路明非把毯子一下掀起来盖在他头上,“我猜你有一点点喜欢我。”
楚子航把毯子从头上轻轻拽下来,开了瓶啤酒靠在沙发上,路明非从来没见过他摆过这么轻松的样子在任何人面前。然后路明非感到自己的头发就被轻轻地揉了一下,像是被顺毛的猫。
路明非也恢复了他人五人六的姿势,半躺着看起来放松其实无比紧张的问:“你接受吗?其实不接受也没关系,就那一点点,你要有信心其实可以慢慢培养,没信心就算了。”他想了想,觉得自己怕是有罪的,立马解释:“其实我也拼命救过诺诺,但她毕竟是我大姐头,我喜欢过她,但现在不喜欢了,毕竟她也要结婚的,这个我完全没念想。我喜欢过陈雯雯,我还暗恋过柳淼淼一小段时间……我对绘梨衣是完全的非常非常很对不起的后悔,我现在都告诉你了,反正你比他们重要很多,因为我都没对她们表白。”
楚子航看着路明非觉得像是看到了一只坐立不安的猫,来回盘着手指,等着他的回答。
“你对我这么有勇气,为什么对陈雯雯没有。”他不是要核实路明非的真心,他是真的有点好奇。
路明非跟课堂抢答似的说,“认识她的人太多了啊,都是一个圈子里的,那不说起来影响不好吗……而且我那时候衰的一批,她肯定不会接受的,又没资本又没能力,一句话谈崩了以后都别见面了。”路明非嚼了一块饼干缓解了一下自己的比要上前线杀龙王还紧绷的精神,“你不一样啊,就算你真的对我没心也不会到处说,该做朋友肯定还是做朋友,本来我们一年到头就根本见不到一次,谈崩了大不了不见面也不会尴尬了……不知道你介不介意性别这种东西,反正我们的老祖宗黑王都是无性繁殖的白王……那不就约等于混血种男女相同,我觉得没什么好纠结的,我一辈子就洒脱这么一次,说了这么一句我喜欢你。我做了杀人放火这么多有违天理的事情,还没发芽的爱情就要拘泥在性别里了?”路明非说完才发现不对,自己是受黑王的血统、思维各方面影响,这种话倒是信手拈来,但是更偏近人类的混血种不知道会不会是这种想法,如果放在人类社会,可能说得好听点这种群体被称作“同性恋”,说的不好听点就是“同性恋患者”,要是人人都不把男的跟男的女的跟女的在一起当回事,为啥那么多国家还没实行同性恋婚姻合法呢。路明非越想越觉得自己狮子大开口——实在是说错话了,只好又加了一句。“再说了,这么久了,人是会变的。虽然不知道我到底往哪个方向变了,但至少有一点点是好的吧。”
楚子航听到他这句话,又觉得十分揪心,原来迷雾中的人和迷雾外的人从来都是一样的心态,看不见前路,又不敢倒退。
“比如说我敢说这些话,赌你有一点点喜欢我。这就是那一点点好的。”路明非的面容早已褪去了楚子航熟悉的稚气,薄薄的唇吐出的字句让他认真的时候还有点能让空气中都飘玫瑰花的浪漫感。
楚子航其实不是那么在意恋爱,或者说结婚对象的性别,因为碰巧他也是一个“老学究”,和路明非的言论阵营相同,都认为龙类起源演变至今,约等于“生男生女都一样”了。但是对人类他倒是没怎么研究过,只能说同性恋占少部分群体,且大多数人都不理解。在他心里没有一见钟情,也没有日久生情,他自认为对于路明非也是,针对混血种的结合在大多数情况下更像是来源于血脉的召唤,大多数相同性别的混血种也能坦然理解这份感情,只是他们更注重于精神,而并非肉欲。精神像是某种慰藉,能安抚血肉。虽说冤大头黑王尼德霍格没想过要通过血统牵红线,但事实确是带着这么点因素了。
“你怎么能分清我不一样。”楚子航笑着问,其实他笑起来很好看,金色的瞳孔就像圣诞树顶上的星星,带着让人顿生期翼的光。只是恐怕没几个人有路明非这样的好运气见到。
路明非仔细想了想说,:“喜欢一个人,就是你这辈子遇到过很多独一无二的人,他是其中一个,”他特别容易醉,也不知道是什么体质,醉了就说话慢慢的,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诱惑,“爱一个人,就是你这辈子遇到的独一无二的人,他是唯一一个。”
楚子航歪着头看向他,说:“这么说的话,你猜错了。”
路明非登时觉得五雷轰顶,酒都醒了一半,面如死灰的望着楚子航。
楚子航似乎在思考到底该怎么说明白这些话,他觉得自己在做人生中最重要的决定,但他又是个不太会表达自己感情的人,“我如实回答,我没有喜欢过谁,不知道该怎么喜欢。但我可以慢慢学,学着爱你。”
路明非呆呆的愣了五秒,突然哇的一下哭了出来,“我他妈一辈子都要记住这一瞬间,敢信吗真的,敢信吗?早就跟芬狗说了我天生克女人的命跟哪个妹儿在一起哪个出事他还不信,现在上天都要帮我验证了我的言论真实性,”路明非哭到抽筋。
“我跟你表白一下就成功了,你他妈楚子航何等人物啊,万千少女眼中的白月光啊——就这么落在我手里了,你到底看上我哪点了啊——我不装逼了再也不装逼了,你还是说实话吧,别骗我了,我知道我很可怜,但我心里实在受不住大喜大悲啊——”
这回换楚子航呆了,他看着路明非一个二十六七的大男人哭的昏天黑地的,看了一两分钟才抽张纸过去递到他手里,想了想觉得不太对,直接把纸巾盒塞他怀里了。然后僵硬的搂住不停擤鼻涕的路明非说:“你路明非何等人物,万千少女眼中的白月光,就这么落在我手里了,你看上我哪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