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想着想着,决定还是去查一下叶淑这个人,他忽略了消息提示里面的999+,直奔守夜人的搜索索引,果然查到了叶淑的账号,账号组织归属方竟然是学生会,路明非有点惊讶,因为周葳蕤肯定是狮心会的死忠,很明显这种“折断了口红都没关系”的姐妹情,肯定是不管什么方面都誓死站在同一阵营的,难道这也是她修改的一部分?也太特么周到了吧。
那就好办了,至少这个人路明非觉得自己能联系上,也有理由接触到。
他揉了揉肚子,又开始胃疼了。耳机里面还在循环那首歌,虽然声音很大,但是路明非却清楚地听到自己身边的椅子被抽动了一下,有个人坐下来了。
路明非没怎么在意,翻了几个墙做了掩护网站,就在电脑上面看起了守夜人的网站,他设置了消除浏览记录,把叶淑的动态开始从最近的第一条往下看,看了十几分钟,发现这小妞真的太厉害了,几乎每一天都动态不停,一天五六条,每张图片都看出来肯定是经过了美图秀秀的高度洗礼,路明非喝着可乐咂舌,实在想不明白,这种人怎么能在上学期间几乎玩遍了伊利诺伊州的每一个角落,用中国话说就是“网红店”和“朝圣地”,要是换做路明非有这闲工夫,肯定睡上个一个星期,门也不出,课也不上,美滋滋。
浏览器右上方提出报警的时候,路明非是懵逼的,几乎在同时,手机提示音也响了,他花了一秒的时间纠结,到底应该先看哪个,最后决定还是先看网页的报警,因为自己建立的独立网址如果被入侵,有关混血种的很多东西都有可能被外人知道,这可是个比手机提示音还重要的大事情。他赶紧关掉守夜人的界面,点进了报警,发现确实还有一台计算机在使用他建立的VPN,电脑名称是0931。
这不可能啊,这网吧里还有谁?自己就是0930啊,路明非大吃一惊,拿起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一条点赞消息,而且消息来源还是守夜人,路明非记得自己调的消息提示是只有双方都是好友的情况下才会响。他机械性的扭过头,不出意外的,他看到了那位0931兄弟。
“……好巧。”路明非不动声色的把手指放上home键,屏幕解锁。
村雨赞了你的动态。
霓虹灯搂着云攀上了摩天楼的顶层,温度很低,但吵杂的氛围却让城市的感情在各种方面逐渐升温。
其实楚子航对这座城市一点也不了解,他所知的虽然不仅限于学校,家两点一线,但有些在生活中不太必要频繁出现的地方他确实觉得自己没必要知道了。
可能记住的越多,忘记的就越快,值得记住的越少,失去的越多。
他向来是一个不怎么做多余事情的人,他不多说,路明非也不会多问,就像在格陵兰,路明非没有问他有没有杀掉奥丁,也没有问爆血到死侍化的事情,就像几小时前,他也依旧没有问那一笔钱楚子航为什么要给他,或者说给他而不是别人。
楚子航有那么一瞬间想过,是不是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什么都不说,在大部分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就开始笑,这种神经质的行为反而可疑,可疑到楚子航已经觉得路明非是通过上帝视角存活至今。也就是所谓的第三人称,如果说他们的故事就像一本书,那路明非虽然算不上作者,但也一定是读者的角色了。读者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次作者一个等级,但也是能把目录从头翻到尾,根据章节名猜剧情,从一开始的标题注明就能知道是Happy END还是Bad END的存在啊。
这两种存在在大局不可知的情况下经常被多数人搞混,但楚子航不同,他不仅生活精密如机械,他的逻辑思维也一向如此。所以他属于那没有混淆的少数人。
可是他实在不能把衰仔如路明非和手握剧本的人扯上一点关系。
但路明非可能真的如昂热所说。
他是不同的,他的心里藏着狮子。
地铁站挤的像社区超市油盐酱醋全都降价百分之三十的时候疯狂抢购的中年妇女们蜂拥而至,每个人大包小包的,可能因为比较接近火车站,乘扶梯的人为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除了那些赶时间回去打游戏喂猫陪女朋友的上班族们一脸疲倦的走在孤孤单单的楼梯上,其余人向来是想在劳累了一天后全程乘坐代步工具的。
楚子航几乎从不乘地铁,也从不乘扶梯。
作为一个户籍在某地的“土著”来说,公交卡地铁卡似乎就是必备,大多数发达或者说是旅游城市的土著们心里都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这种优越感最简单的点就体现在一堆人排队买票的时候自己可以直接掏了卡就过安检,过了安检刷卡,别人刷的都是单程票,而你不同,你优越的比着兰花指,两指轻轻夹起那张代表着你当地户口的卡片,轻轻地“滴”一声,看着显示屏上也许多也许少但最好是九开头的三位数的余额,心里会获得极大的满足。
但总有些人能把单程票也刷出黑卡的感觉。
楚子航没带任何东西,过安检过的非常迅速,但在进闸口的时候却堵住了,他顺手帮前面一个推了两个箱子还背了个大包的女孩推了一把卡在闸口的黑色大箱子,在她一时惊呆的眼神里“嘀”的刷了那张仿佛自带闪光效果的单程票。刹那间不论是“本地人的证明”还是“满足感的代表”都齐齐黯然失色。
他靠在车门旁,把头轻轻地往左侧撇了一下,那里有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女生悄悄地拿出手机,然后微不可闻的一声“咔擦”,楚子航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混血种对于“视线”或者说“关注”十分敏感,因为你不知道下一次他看你会不会就是想杀了你,所以必须时刻注意出于各种理由的“视线”。
噪音中窗外广告牌闪过,像是五味杂陈的情绪心,闪过后是黑暗。
就是这样一个存在,让楚子航实在捉摸不透,他见过路明非的各种样子,但还总能发掘出他的另一面,也许他还有很多种从没有展现出的样子和那头狮子狮子一样被他藏在心底。
见过他越多样子的人,就越明白他的孤独,他的孤独已经不能算是孤独的范畴内了,他的孤独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一种悲哀。
生人无能相惜者,曰悲;再无可许之誓言,曰哀。
在潜水器里录遗言的时候楚子航就发现这人的悲哀如果不是那么文绉绉的来说,就是:死了都没人埋。
他在那时候就发现,混血种们这么多年来自翎的“血之哀”都算不上什么,自己也许还会警惕的留那么一层伪装,但路明非已经不需要那么一层“可有可无”的伪装了,因为他不知道要伪装给谁看。
出站后是熟悉的冬天的空气,总会让人想到偷偷看小说的高中晚自习。仕兰的高中部下晚自习了,没人来接的学生们拿出在老师面前极力肯定自己没带的手机,嘴里含着棒棒糖,在烧烤店、流动小摊和奶茶店门口排起了长队。楚子航在地图上搜索周边,顺着那条曾经路明非走过千百遍的路看着两边的建筑。
其实有时候很多东西没什么好看的,再好看的风景看多了也就那样了,但是突然看不到了,又觉得心里少了点什么。
末了他在那家网吧前台对看韩剧看到拿着抽纸一张张的狂擦眼泪的小妹说:“二楼C区九排,”他快速的扫了一眼宣传牌,似乎不知道这种场所的收费方式该怎么称呼,毕竟合法用钱买时间总的有个能区分贵贱的代名词。
“包夜。”
“哦,二十块钱,支付宝现金还是微信,二维码在那边,”小妹指了指柜台前面一个已经快要烂的看不出是二维码的立牌说,“只支持支付宝,微信还没开通。”
楚子航拿起手机调到扫码界面后顿了一下,他说:“不需要身份证?”
小妹这才从韩剧中抽出灵魂,抬头扫了他一眼,一眼就愣住了。
她呆呆的说:“不……需要……”
楚子航确认付款之后把界面亮出来给小妹看了一下,径直上了楼。
小妹还呆在原地,电视剧里女主伸出了手掌,对着头也不回的男主哭着喊:“欧巴!卡几嘛!”
楚子航曾无数次见过这个“学生会长”落魄如狗的样子,就像现在一样,路明非双手抱膝,顶着一头鸡窝毛扭着头一脸吃惊还要淡定的说出一句“好巧啊。”
可能再见到一个和曾经的自己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相似的人的时候,就会忍不住的想拉他一把。
而楚子航确实这么做了,没有理由的拉了他很多把,路明非在某种程度上欣然接受,但也在某种程度上视而不见。
他在许多时候都曾有可能为了路明非而死,可他不知道路明非也是如此。
楚子航动了动鼠标,关掉了守夜人的网站,从他在幻境里听到那个声音说二楼C区九排,他就肯定路明非回到这个城市如果无处可去,一定会在这里。
就像一座城市里楚子航熟悉的只有那么一些地方,路明非也如此。
他是找来的,所以一点也不巧。
也许这么多年过去了,路明非再也没有什么地方和他真的能说的上很相似,但他还是在有些时候会习惯性的去拉着个衰仔一把。可能没什么用,也可能他会迟钝到无所谓的欣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