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一时没反应过来:“去哪?”
沈逍遥笑笑:“自然是……回去成亲!”
……
自打入万圣阁以后,朱文圭便将事务都推给了沈逍遥。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看似信任,实则在为试探沈逍遥对万圣阁究竟有几分忠诚。
即便是弃徒,到底也曾出身名门正派,身上总会存留那么些所谓的大爱与不忍。
其实也没关系,只要他还对思明抱着那种心思,只要思明还在这里。沈逍遥忍得下忍不下,他朱文圭都不在意。
他无非就是想看看,那个人究竟做到哪一步。
结果出人意料,倒是低估了那年轻人的狠劲。
“听说,暗香降了?”
方思明正用玛瑙石为朱文圭梳揉鬓角,听见义父问话,于是淡淡应声:“是。”
“哼!”朱文圭冷笑一声,说:“降了又如何?天下谁不知他暗香弟子个个骨子里都是愚蠢又倔强的驴?看着是降了,肚子里不知藏着多少猫腻,等着乘机反咬呢!”
“……”朱文圭顿了顿,“不过你这夫婿找的,倒挺有本事!”
方思明垂着眼帘,面无表情地道:“义父说笑。”
朱文圭闭上眼睛,仔细享受着方思明伺候揉摁自己的鬓角。他最近偏头疼得厉害,愈发觉得自己老态龙钟。可霸业未成,他不甘心。
休息一阵,朱文圭又开了口:“逍遥回来了么?”
方思明:“暂时还没。”
“这是他走的第几天了?”
“回义父,第十七天。”
“你倒记得清楚。”
方思明不说话了。
“阁主。”屋外有人敲了敲门。
“何事?”
“少夫人回来了。”
察觉方思明执玛瑙的手有一瞬间的顿遏,朱文圭侧眸,眼神不明地向后瞥了他一眼,随即了然地哼笑一声:“难怪这几日瞧着心不在焉,原是红豆下了一肚,怎么?害相思了?”
朱文圭说话向来毒辣,一针见血,从不顾忌口舌生疮。
方思明闻言瞳孔一缩,忙不迭地朝朱文圭下跪,诚惶诚恐地否认:“孩儿没有!”
“没有就好。”朱文圭步到他身前,弯身抽过方思明手中的玛瑙石,随手扔掷一边:“行了。”他一字一句地拍着方思明的肩头,“赶紧去替为父,好好慰问、慰问、他。”
方思明被惊出一声冷汗,听朱文圭这样说,心中的巨石才轰然落地,他随即对朱文圭叩下一首:“是……义父……”
身心俱疲地从朱文圭房里走出,抬头便见到院里站着的沈逍遥。
那人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出来了。
一袭黑衣,身后负着一支玉笛。沈逍遥拿笛子百无聊赖地轻敲着自己的背,刚抬手打算祸害朱文圭院中植得绿竹,便听一个声音道:“不许摘!狗尾草还不够你咬的?”
沈逍遥一如既往地冲来人张开了双臂:“过来。”
方思明抬起步,不疾不徐地朝他走了过去。
心心念念的人一到跟前,沈逍遥便一把将人搂了个满怀,低头在方思明的下唇上轻咬了一口,呵着热气道:“比起花花草草,我更想咬这个,行不行?”
“什么咬不咬的,你属狗吗?”方思明说。
“无所谓,”沈逍遥抱着他,侧首在方思明的颈间来回轻蹭两下,“那也是你喜欢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朱文圭,一个毒舌的令人想锤爆他狗头的男人。
☆、撒娇
趁着相拥的空隙,顺势摸走沈逍遥负在身后的横笛之后,方思明头也不回地就往院外走,一边问道:“你从哪学会吹笛子的?”
沈逍遥跟在他身后:“以前在华山,风师兄教我的。”
风无涯?
方思明蓦地想起了那位由于双腿残疾,常年不能下地的师兄,很是奇怪:“怎么突然想起跟他学笛子了?”
“笛音能安神。”沈逍遥快步上前,将人捉进怀里,“还可以……静心。”
静心?安神?
说得好听,也不瞧瞧自己拿着这管笛子站在暗香不破峰顶上干了什么好事。
不过方思明倒也好奇,沈逍遥究竟是怎么做到仅凭这一只玉笛,就降了五大名派之一的暗香。
此次暗香伏诛,其中详细,方思明并不清楚,但也略有耳闻。江湖传言,沈逍遥是用笛声控制暗香弟子,让其自相残杀。
这种手段方思明自己也曾用过,可需要提前以迷药辅佐,才方便事成。只是暗香武功身法渺无影踪,最善偷袭暗刺,又在用毒方面颇有造诣,想对其用药,怕是行不通。
那么,眼前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沈逍遥挑眉:“想知道?”
“……嗯。”
“撒娇。”沈逍遥说,“跟我撒娇,就告诉你。”
方思明静默一阵:“你这是在强人所难。”
他生来就不知撒娇是个什么把式。从小到大,令他记忆深晰的人,除了朱文圭,便只有当初那对要将他卖掉的夫妻。
他最早接触到的情绪有两种,其一是来自生母对自己的恐惧与惊惶,其二便是生父的嫌恶与厌弃,没什么快乐的记忆。
后来,在朱文圭的身边,他总算得到了一些虚幻得如同尘埃一般一拂即逝的温暖。
小的时候,朱文圭还会戴着慈父的面具,守在他的床榻边,为他编织一场场美丽的梦。可不过多久,他喜怒无常的义父又会亲手将梦境砸得粉碎,毫不吝惜地叫他看清楚什么是血淋淋的现实。
即便头顶有瓦遮风避雨,但心中早就历经千般,溃不成型。
你见过被抛弃的猫猫狗狗,还会毫无顾忌地奔向谁吗?
他从来都没有撒过娇,过去是因为没有人,如今是因为不需要。
早就在成长中被忘却的东西,现在再想叫他回过头捡起来,比起第一次下手杀人,实在是难太多了。
像是知晓方思明的心思,沈逍遥笑道:“不会?那我教你好了。”只见他凑上前,用鼻尖点了点方思明的鼻翼,之后又歪过头,拿下巴去蹭方思明的脸。
方思明浑身僵直得站在原地,喉咙紧得发干。如坐针毡地等沈逍遥腻完,终了,那人竟好死不死,软乎乎地道了一句:“思明兄,跟我撒个娇好不好?”
低扬的尾音如同一只猫爪子,在方思明心上挠似的抓勾了一把,痒得不行。他忍无可忍地攥住眼前人的衣领,找准位置,想也不想地狠狠地亲了上去。
猝不及防地被人闯进了唇齿,沈逍遥身体不受控制地后退两步,便被方思明强势地压倒在了身后的专供人稍坐小憩的大理石案上。
背后传来得钝痛让沈逍遥头脑一阵发懵,身上人在冲他气势汹汹地吻咬,沈逍遥暗自发笑,隐约觉得自己撩出了事。
舌根被吮得发麻,沈逍遥也不觉得难受。反倒迷迷糊糊的在想:乖乖,之前是谁说他做不来这种事的?
沈逍遥惬意地眯起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方思明的后脑,毫无自觉地放任方思明压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
嘴里尝到点点腥咸的味道,方思明才猛地惊醒过来自己一时鬼迷心窍做了什么事,于是迅速从沈逍遥身上爬了起来。
他刚刚……?
沈逍遥坐直了身,一头发本就披散着,经过刚刚那一遭,变得有些凌乱。黑色的衣襟被方思明最初的那一下扯得有些松垮,隐约能看见精致白皙的锁骨。
沈逍遥舔了舔自己唇上被咬破的那一角,笑道:“这不是挺会撒娇的嘛?”
不想看见他春风得意的脸,方思明:“……闭嘴。”
这人怎么从小到大都这么欠揍?
“好了,不逗你了。”沈逍遥从石桌上跳下来,简单整理了一下仪容,拿起搁置在旁的笛子,“你不是想知道么?过来,我告诉你。”
方思明听话地走到他身边。
沈逍遥五指抚着笛身,问他:“你还记不记得引梦术?”
方思明:“引梦术?”
“对。”沈逍遥点头,“引梦之术,内功心法,佐以笛音。”
至于为什么是暗香。
暗香门规宗旨“以杀止杀,以血还血”。入暗香者,大多都有这样那样的原因,不信这世间善恶到头终有报,才会选择自提匕首,手染血腥。
这原因,便是其中各自的心魔。
这种心魔又不同于沧海一派,沧海避世海外,独立三千,门中弟子几乎都不曾见过许多世事纷扰,传闻他们的心魔,多半是岛上药物所致。
暗香不一样。
踏过凡尘的人,都懂情之一字,堪比洪水猛兽。是人都避不过爱恨情仇,比那些来历不明的药要令人恐惧得多。
尤其是当记忆中最不堪回首的往事被重新揭开、发现不论怎么逃都躲不掉的时候――不疯魔才是真叫人奇怪。
听完之后,方思明这才发现。沈逍遥这个人,不但城府匪浅,一旦狠决起来,想必也不会比他仁慈。
后来种种证实,沈逍遥的心性,摘却脸上那副常年笑意不改的面具,的确比方思明想象得要残忍得多。
☆、大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