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城的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只眼神有了变化,就好似瞬间从高山上的寒冰化作了一潭温泉,差别简直不要太明显。
虽然肉麻了一些,但叶孤城的这种表现反倒令庆帝十分满意。
他就姑且先承认这个未来弟夫了。
收拾完自家皇兄,褚宵便提起了正事儿。
“我从母后那儿离开的时候,刚好逮到了王安在跟南王的人接头,就顺手把人给抓起来了。另一人已经交给护龙卫审讯,王安嘛,也是时候解决了。”
听出话外之意的庆帝颇为惊讶:“难道你已经抓到南王的罪证了?”
褚宵舔了舔嘴角,脸上露出一抹森寒的笑。
“这都多亏了阿城呀,要不然,我恐怕得多等上些时日才能宰了南王这老不死的东西。”
怎么跟叶孤城还扯上关系了?
庆帝面露疑色,朝叶孤城看去。
于是叶孤城顺势将南王如何拉拢自己,以及拉拢失败后的所作所为,通通都告知了庆帝。
听闻南王竟对白云城的无辜百姓暗下毒手,以此来作要挟想迫使叶孤城同意自己的招揽时,庆帝的脸色霎时一片青黑,满眼怒色。
“混账东西!”
他气的狠狠捏紧了拳头,连呼吸都突然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几息后,方从愤怒中找回了些许理智。
暂且压下了胸中的怒火,庆帝拧着眉头,语气有些急切的向叶孤城询问道:“那些百姓可还安好?”
倘若白云城的百姓遭了不测,他定会悔恨至极。
毕竟要不是他那封不合时宜的邀请信,叶孤城也不会在这种紧要当头离开飞仙岛。
“没事儿没事儿。”深知自家皇兄秉性的褚宵怕他胡思乱想,赶紧出言宽慰道:“皇兄你放心,阿城他早有准备,自然不会让南王奸计得逞,城中百姓也并未受到牵连。”
“没事就好。”
庆帝松了口气,闭上眼睛好好平复了一下情绪,才冷静的对此事做出了决断。
南王这个祸患早已当诛,如今罪证充足,他自然不会再放任其逍遥法外。
护龙卫那边一直有人潜伏在岭南,只要一纸令下,随时都可将南王父子捉拿归案,但在拿下南王父子之前,务必要先将朝中与南王有所勾结的党羽清除干净。
这原本是一项十分困难的工作。
自先帝时期,南王就已经谋划着谋反之事,朝中与其有所牵扯的人多不胜数,光是将这些人的名字列出来,就足足花费了几十张纸。
幸好其中只有少数位高权重者。
只要先解决了这一部分人,那些下层的官员可以日后再慢慢清理。
历经三年时间,在褚宵和护龙卫的协助下,那些人的罪证已经搜罗齐全,近段时间庆帝也接连发作了不少,朝中目前只剩下最棘手的几人需要处理。
而要处理这些人,必然少不了太平王的帮衬。
“小小,叫护龙卫去请王叔过来一趟吧。”
“好。”
牵扯到朝廷重事,叶孤城主动的选择了回避。
在这种关头,褚宵也顾不上什么儿女情长了,只是叫下属先带叶孤城去自己的住处暂作歇息,然后就亲自往太后那儿跑了一趟,把太平王给请了过来。
路上,褚宵就把大致的情况跟太平王讲了一遍,倒是为庆帝省去了再解释原委的功夫。
叔侄三人在御书房中足足谈论了一个多时辰。
而在此期间,收到命令的护龙卫也火速行动起来,将整座皇宫包围的犹如铁桶般严密,确保不会有任何消息向外界流通。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近两个月,朝中不乏有擅察形势的聪明人,已经从庆帝的诸多举措中嗅出了苗头,心中有鬼的自然是坐立不安,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乱转。
可再怎么转,他们也不敢贸然在太平王举兵镇压京城的时候轻举妄动。
在危险来临之前,总有人会心存侥幸。
当然,有人心虚,亦有人坦坦荡荡,对于这部分人而言,或将到来的反而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
愿意入朝为官的人,鲜少有不追求更进一步的,因为想要施展理想和抱负,总要先站到足够的高度,拥有最基础的权柄。
所以当天下午,在京城忽然戒严,所有城门皆被禁卫军与太平王的兵马封锁起来,严禁任何人离开时,各方人马便不约而同的动了起来。
有人想方设法的打探消息、有人大门紧闭提心吊胆、有人悠然从容饮茶赏乐,有人狗急跳墙自寻死路。
最后面这种,特指户部尚书李廉。
此人向来喜欢倚老卖老,对庆帝也没有丝毫敬重之心。
但凡庆帝有什么决策让他不满,他不但要在朝堂上折腾,还动不动就往宫里递折子,仗着自己三朝元老的资历,私下里对庆帝进行各种‘说教’。
这次也是活该他倒霉。
在去御书房的必经之路上,李廉刚好迎面撞上了褚宵。
褚宵这会儿是刚审完王安从刑房里出来,身上虽然没有丝毫血迹,但那浓郁的血腥味儿便是隔着好几丈距离,也熏的李廉头晕脑胀。
李廉自然没有认出褚宵的身份。
许是看褚宵身边没有宫人伺候,又穿的一身黑,李廉竟是把他当成了暗卫之流,张口就是一通训斥。
旁边眼瞅着李廉作死的引路太监:“……”
这可真不能怪他啊!
不是他故意要隐瞒褚宵的身份,实在是李廉开口太快,根本就没给他提醒的机会呀。
算了,安全起见,他还是先往旁边躲一躲吧。
省的等下小王爷动手的时候受到波及。
老实说,莫名其妙被人训了一通的褚宵这会儿脑袋还有点懵。
就搞不太清状况。
这人谁呀?
退到远处的小太监见褚宵面露茫色,很是机灵的出声提示道:“王爷,这位乃是户部尚书李大人。”
王爷?
户部尚书?
终于知晓了彼此身份的二人一惊一笑。
“原来是你啊……”
在李廉惊疑不定的注视下,褚宵勾起嘴角,脸上缓缓露出了一抹看似无害的笑容:“李大人这是要去御书房找我皇兄?”
褚宵与传闻中截然相反的模样叫李廉生出了些许戒备。
还有那浑身的血腥气。
出于谨慎,李廉只是点了点头,并不想同对方继续纠缠下去。
但是褚宵又怎会放过这送到眼前的猎物呢?
“听说李大人和我皇兄身边的王总管私交甚好,只可惜少有机会能够碰面,今日你难得进宫一趟,不如就由我做东,请二位一起喝杯茶吧。”
笑眯眯的扯了通理由后,不等对方答复,褚宵就抬手打了个响指。
“来人,送李大人去王总管那儿。”
分分钟被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两个黑衣人捆成一团的李廉:“做什么?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心情不错的褚宵难得有些耐心,好声好气的跟李廉解释道:“王公公这会儿正一个人待在刑房呢,念在他曾经侍奉过皇兄,又为南王肝脑涂地的份儿上,我当然是想请你过去跟他做个伴呀。”
“有你这位老朋友陪伴,王公公也就不必觉得孤单了。”
“你说是吗?”
看着褚宵那双满是笑意的眼睛,李廉面色煞白,浑身颤栗,再没有丝毫挣扎的力气。
第86章
庆天佑三年,太平王于朝会时参奏内阁大臣李廉、王启等人贪污克扣军饷, 致使边关军备不足, 又勾结外族私售粮草兵器,暗通南王, 疑有谋逆之心……
这大大小小几十条罪名一一陈列在堂,且已经查实,罪证确凿。
帝大怒,当即下令严惩,并授命户部尚书彻查其朝中党羽,以正朝堂风气。
一时间, 凡与李王二人有来往者人人自危。
这场惊涛骇浪将京城搅的天翻地覆, 远在岭南的南王父子却未曾听到半点风声,直至奉帝命来捉拿其回京受审的太平王率军压境,方才觉察到大祸临头。
南王盘踞岭南多年, 培养私兵无数,实力雄厚, 又占据地利优势,自不甘束手就擒。
事已至此,显然再无转圜之余地,一番思量过后, 南王干脆决定就地揭竿, 意图反杀太平王,再趁时局不稳直取京都,挟天子, 占帝座!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
为了那万人之上的宝座,南王显然已经疯魔。
当然,再怎么疯狂,南王也不至于半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下。
此举能否成功尚且还是个未知数,倘若失败,他必定难逃一死。
但世子却仍有机会活下来,有机会继续替他实现毕生心愿,将原本就该属于他们的皇位从那个可恶的黄毛小儿手中夺回。
只要还有实现这个愿望的机会,哪怕是死,他也能死得瞑目。
可惜他的一举一动,早就尽在褚宵的掌控之中,任凭他机关算尽,亦无法改变既定的结局。
不过是徒增笑话而已。
越是临近收网的时候,褚宵反倒越是沉着冷静起来。
他早早便已动身来到了岭南,只是没有着急动手,耐心的潜伏在南王府周围,日日监控着南王府的风吹草动,冷眼瞧着南王做垂死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