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元春没料到徒逢会撞到这个场景,但是现下显然对她更有利,她自己有意把话传到荣妃耳中,总是要多费几番周折,由恭亲王提起的话,则方便许多,而且,这也是她在恭亲王面前露面的好机会!
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贾元春眼中的光熠熠生辉,“还请大伯父为侄女解释一番?否则侄女恐怕无法接受大伯父的所作所为!”
她仰起头来,露出精致优美的下颌线条,碎玉步摇在风中微微摇晃,美得惊人。
贾赦琢磨着贾元春这把戏,再联系身后那视线,哪里不明白贾元春打的是什么算盘,他这侄女倒聪明,日后指不定真有造化!但是现在,他眉眼间漾出几分冷意,踩他上位,想都别想!
“我为什么要给你解释!”贾赦冷冷地打量了贾元春一番,那眼神如冰霜一般,贾元春身子一颤,硬着头皮正要说话。
贾赦却不由分说,接着说道:“论身份,我是朝廷官员,正五品,你是一宫女,无品级,我不必和你解释!论辈分,我是你大伯,是你的长辈,我可从来没听说过长辈做事需要给晚辈一个交代的道理,侄女怕是猪油蒙了脑子,糊涂了吧!”
他的这番话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四周围守卫的侍卫们听完后都憋不住笑意,肩膀颤抖着,一抖一抖的,显然是将贾赦的话全都听进去了。
不过,贾郎中说的也有道理,一个宫女,让朝廷命官给她解释,多大脸?!更遑论她还是晚辈!
贾元春脸上羞愤难耐,手中的帕子几乎被蹂躏得不成样子,她没想到贾赦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居然这么不给她脸面。
看着贾元春泫然欲泣的模样,贾赦冷笑了一声,压低了声音说道:“侄女想搏那破天富贵,也不瞧瞧自己有没有那命?!”
贾元春脸色煞白,一双眼睛泛红,他、他是什么意思!
贾赦扫了已经朝这儿走来的徒逢,拂了下袖子,从容而去。
贾元春望着贾赦远去的身影,指甲几乎深深地掐入掌心,好你个贾恩侯!今日这仇我迟早会报!
“姑娘没事吧?”徒逢已经走了过来,殷勤地问道。
贾元春低垂着头,露出一抹洁白无瑕的脖颈,呐呐地带着哭腔,他贾恩侯看不起她是吧?迟早有一日自己定然要让他后悔说出今日的话来。
“可有出了什么事?”秦见深翻开一个茶杯,给贾赦斟了一杯茶。
“雨前龙井吗?”贾赦没有回答,反倒略带惊讶地问道。
“是。”秦见深不恼反笑,“是,你的鼻子却是灵。”
连茶盖都没掀起,就能闻出来。
贾赦莞尔一笑,“灵什么,我喜好喝这茶,自然是闻得出来,若换成了其他,或者大红袍、六安瓜片,你就算摆在我面前,我也认不出。”
秦见深笑了笑,贾赦既然不愿提起刚才在宫中发生的事情,想来大概是荣国府的一些糟心事,自己多问了反而不好。不过,贾元春吗?一个宫女,就该尽宫女的本分。
“太太,那魏紫简直就是个据了嘴的葫芦,半晌说不出个话来,奴婢叫了其他丫鬟把她打发走,都让她别了回来。”陈嬷嬷满脸大汗,谁知道贾赦打发来的丫鬟竟然是这样一个性子,油盐不进,就知道跟着王夫人,其他地方哪儿也不去。
王夫人暗暗咬牙,气得指甲都崩了一个:“你们是死的不成?支走一个丫鬟有那么难吗?”
陈嬷嬷心里叫苦不迭,支走一个丫鬟是不难,但是这个丫鬟是大老爷派来的,出了什么事,到时候大老爷就要来问罪,王夫人上次还遭了贾母的呵斥,谁敢冒着得罪大老爷的风险去动那丫鬟,投鼠忌器,自然没办法把那丫鬟调走。
“二太太,老太太那边儿打发我来问问银票可筹备好了?”流苏的声音在外头响起,烈日炎炎,虽说一路从廊下走来,但是免不得出了一身细汗。
王氏脸色一黑,这老太太也是,一天催一回,难不成怕她把银子卷了跑不成?
“二太太,我们怎么办?”陈嬷嬷无意识的盯着王氏手中的对牌看,库房的东西是动不得,那么只能是王氏拿自己的体己来填补了,不然这件事闹出来,王氏往年贪墨公中银钱的事也会被拔出萝卜带出泥,到时候就更麻烦了。
王氏几乎没揉碎手中的帕子,自打老大从江南回来之后,他们二房就没有顺心过,那老大简直就是天生来克他们家的。
“二太太,可得想着我们珠大爷、宝二爷和大姑娘。”陈嬷嬷见王氏想左了,忙不迭地出声提醒道,她是攀附王氏才有现在的地位,王氏若是倒了,她也讨不了好。
“罢、罢,拿我的嫁妆去当,到时候手中阔绰了再赎回来。”王氏咬牙道,忍一时风平浪静,先将这二十万两筹出来,以后掌着这对牌,还怕捞不回本吗?
陈嬷嬷嘴角松快了些许,怕王氏瞧见,忙岔开话题:“流苏姑娘还在外头候着,我这就去请她进来。”
外头,烈日底下,流苏早已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见了陈嬷嬷亲自迎了出来,脸上顿时露出了笑意。
“流苏姑娘,坐吧。”王氏笑道。
时近深夜,南安郡王府上。
“哥几位也都不是生人,我也就坦白说了。”南安郡王世子坐在上首,对着众人拱了拱手,“那贾恩侯和秦见深二人这几日虽然没有上门来找,但是这件事是迟早的事,咱们各家可得同气连枝,不可妄动。”
南安郡王世子年已三十多,却仍是不学无术,平时喝花酒包戏子,什么都干,京城里的纨绔子弟里他隐隐为首,毕竟人家不行,他爹行,都五十多岁的人了,耍起刀来还是虎虎生威,边关那边还是老郡王镇着,那些蛮子才不至于作乱。
他这话一出,其他人莫不都应和了几句,谁家都不会嫌银子多,更何况还是那么大一笔钱,贾恩侯和秦见深是奉旨讨还银钱又如何,法不责众,只要他们都不出,最后这事还是不了了之。
看着众人都一一附和了,南安郡王世子脸上这才露出了笑意,捧起玻璃酒杯,“本世子在这里先敬诸位一杯。”这次他办好了这件事,裕亲王必定能对他另眼相待。
众人齐齐拿起酒杯,一模一样的玻璃酒杯在烛火下越发晶莹透彻,酒杯中淡褐色的竹叶青微微晃着,泛着一丝丝涟漪,正如这即将掀起来的海面上的风波。
第55章第五十五章 ...
贾恩侯、秦见深二人负责讨还银钱的事情没几日就在京城里传开了, 对此, 不少人私底下议论纷纷个不停,甚至坊间还对此事开赌了。
“来了,压不能完成的1赔1.5!”
“陈老八, 1赔1.5也太低了吧?就不能再高一点儿?”
“去你妈的,一赔2已经亏了, 你压不压,不压拉倒。”
“压, 怎么不压?白挣钱的事儿。”
“我压能完成。”突然一道低哑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 “赔多少?”
随即一张十万两银票压在了赌桌上。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眼, 那庄家眼睛几乎都发光了,恶狼一般扑了上去, 把那银票塞到怀里:“一赔二十,兄台,钱上了赌桌, 是没有再拿回去的道理,你可千万别反悔。”
林达哼了一声, “那是当然,拿条子来。”
庄家连忙让人写了条子递了过去,见林达走了,才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来,拍着胸脯说道:“这回我陈老八可发大财了。”
其他人艳羡地看着陈老八怀里,“陈老八,你这命可真好, 居然有傻子上门来送钱。”
陈老八哈哈大笑,朝众人拱了拱手,“那都是财神爷照顾。”
“事情办妥了。”闭目坐在马车里的贾赦察觉到车子隐隐的摇晃后,缓缓睁开眼来问道。
林达恭声道:“大老爷,办妥当了,条子也拿到手了。”
“那我们走吧。”贾赦摇着扇柄,这些赌坊背后正是裕亲王的势力,对方给他那么大一份礼,不借此机会讨回来,怎么能行?
一赔二十。贾赦的眼睛眯了起来,活像只狡猾的狐狸,一个月赚二百万两也算是小发一笔财了。
荣庆堂内。
贾母看着面前的一沓银票,视线从银票的边角处滑过,落在王氏身上:“赖大,你把这银票送去给大老爷,记得拿回欠条。”
赖大应了声是,小心翼翼地把一指节厚的银票塞入怀中,这可是足足二十万两银票。
随便说了几句打发走了王氏后,贾母长长叹了口气,赖嬷嬷捧了茶盅上前温声劝道:“老太太何必替子孙们操劳?子孙自有子孙福。”
贾母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她身居荣国府老太君位置,于公于私,都不能不操劳,二房眼下处于劣势,老大看上去又是个有自己盘算的,如果以后老大当权掌事了,二房可不就倒霉了。况且老大对她也只是面子上的功夫,往后这日子还长着,她不多考虑不行。
“老太太,大老爷总归是您生得,孝字当头,他就算将来当了左相,那也是您的儿子,老太太只管享清福便是。”赖嬷嬷是局外人,看得比贾母清楚,大老爷再厉害,也背不过一个孝字,贾母是钻到死胡同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