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回来了。”燕儿说道。
贾琏听到这话,瞬间就放心了,他爹既然回来了,想来这件事也不难办,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唇角勾起,狡猾的模样有几分和贾赦相似,“燕儿姐姐放心,爹不会有事,这样,咱们带上迎春妹妹到荣庆堂瞧瞧热闹去。”
二叔火急火燎地回来,想来一定是以为抓住了爹爹的把柄,贾琏牵着迎春的手进了荣庆堂,听得里头传来的熟悉的声音,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却不知爹做事向来都不会落人口舌,这次二叔是自己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
“给老太太、大老爷、二老爷,珍大哥哥请安。”贾琏和贾迎春二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贾琏不动声色地偷偷瞧了贾政一眼,见他满脸涨得通红,心知自家爹爹果然是占了上风。
“大哥,你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贾政被贾赦一进来就说的那句话说得面红耳赤。
贾赦手指一扬,弹了弹衣角上的灰尘:“什么意思?二弟读了这么多年书还不懂吗?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这句话不是出自《论语》吗?二弟连这句话都不懂不成?”
贾政握紧了拳头,脖子上青筋都蹦了起来,他就是因为懂,才要问贾赦是什么意思,他贾赦说这句话不就是骂他是小人吗?
“二叔不知道吗?”贾琏装作懵懂的说道:“这句话啊,意思是说君子心胸宽广,而小人则斤斤计较。二叔可记好了,别忘了。”
贾政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怒斥道:“贾琏,这儿是长辈说话的地方,你这晚辈插什么话?!”
贾珍也附和地说道:“是啊,琏弟弟还是安静在旁边听着吧。”他不敢直对上贾赦,毕竟贾赦的辈分可比他高,也有官职在身,就算他是族长,也压不住贾赦。
贾赦却笑了,手中的扇子搭在掌心中,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珍侄儿也是晚辈吧?你说得,琏儿怎么就说不得?何况他还是我们荣国府的长子嫡孙,往后荣国府都是他的,现在学着也是应该的。”
贾珍被贾赦这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呐呐地应了声是,摸了下鼻子闭上了嘴巴。
许是长子嫡孙这四个字刺激到了贾政,贾政怒气冲冲地拍了下桌子,显然是不欲再和往常一样伪装那读书人的模样了,“大哥,今日这事不管如何,你都得给我们一个交代,大哥要立功劳,也不是这样个立法,若是为了大哥一人,让我们荣国府、宁国府得罪了满朝权贵,岂有这样的道理?”
贾珍颔首道:“二老爷说得对,老太太也是知道的,我爹现在好那道术,一年到头少说花个几万两,我们这宁国府现在是入不敷出,就连媳妇想新裁一身衣裳也艰难。”
他说到最后,还挤出了几滴眼泪出来。
如若不是知道贾珍前番在青楼中为了花魁重砸了数千两银子,贾赦怕还真会相信他的鬼话,宁国府人口单薄,贾敬也就只有他那么一个儿子,数代积累下来的家产足够贾珍一辈子什么都不干,现在叫穷只不过是不愿意还钱罢了。
“行了,别说了。”贾母按着额头,摆着手说道,贾珍也是个混不吝的,真当她老婆子什么都不知道不成。
“老大,这件事你既然应了下来,可有打算怎么办?”贾母见贾赦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心里头也隐约带着期盼,若是以往,她定然是要将贾赦痛斥一顿,但是近些日子来,老大的变化实在太大,她毕竟人老成精,内心虽然有火气,但也不至于像贾政那般火急火燎。
贾政嗤了一声,“老太太,这事还能怎么办?老太太在府里不知道,我在外头却是已经听说各家权贵都窜说好了,咬定府里没钱,老大这回是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
“怎么?各家怎么这么快就收到消息了?”贾母大吃一惊,这贾母毕竟掌过几十年的家,对这俗务还是颇为精通,这讨钱向来是件麻烦事,如果是寻常人家,大可让衙役、地头出头,但是这回讨钱的人家都是权贵,谁敢替他们出头?顺天府尹肯定是不会露面的,这本就是件难事,再加上众人串通好,就简直难于上青天。
“是啊,老太太。”贾政捋着须,冷冷地说道。他贾赦这回还不栽个大跟头,真以为上回扬州立了功劳,这次也依旧能立功劳不成。
贾珍脸上挤出担忧的神色:“那大伯父可怎么办?”
“能怎么办?”贾政冷笑一声:“反正我近日来是忙得很,恐怕无法帮大哥的忙。”
贾赦手中捧着茶盏,闻言抬眼觑了贾政一眼,竟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贾政被贾赦这一笑笑得愣住了,反应过来贾赦是在嘲讽他后,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大哥这是在笑什么?”
大房、二房早已撕破脸皮,贾赦也懒得在外人面前给贾政留面子,当下笑盈盈地说道:“我只是在笑二弟实在过于实诚,二弟放心,大哥绝对不会找你帮忙,毕竟二弟可是工部员外郎,每日都忙得很!”
他这话无异于直接在贾政脸上啪啪打了两个巴掌,宁荣二府谁不知道政二老爷当那个员外郎当得是最清闲的,每日点卯后便无事可干。
饶是贾珍此时是和贾政站在同一阵线上,也抑制不住笑意,嘴角微微翘起。
流苏等下人更是低下头,遮掩住笑。
贾琏的手握成了拳头,挡在嘴巴面前,果然,他的想法是对的,二叔那嘴皮子功夫在爹面前完全是不够看的。
“老大,老二,你们都少说几句。”贾母呵斥道。
贾政脸上有些挂不住,往日贾母都是站在他这边儿,今日竟然替老大说话,贾政越想心里就越不舒坦,因着贾赦的事情,他之前在工部里没少受到膈应,但他没想到,贾母竟然也是这样的人。
母子同心,贾政打小是贾母看着大的,他这神色一变化,贾母立即就看透他心里在想什么,当下,心瞬间就凉了。
摆了摆手,贾母有些丧气地说道:“你们两个也都大了,我老太婆横竖是管不了的,罢了,罢了,这事你们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流苏,你拿了我的对牌去把咱们府欠的银钱点出来,拿给大老爷。”
流苏脆生生应了一声。
贾政愣了下,“老太太!”
“不必再说了。”贾母依靠在扶手上,单手撑着侧脸,一只手按着额头,“今日我也乏了,你们去吧。”
贾珍呐呐地应了声是,迟疑地和贾政对视了一眼,老太太把荣国府的钱一交,那他们宁国府怎么办?
第51章第五十一章 ...
“二太太, 老太太打发我来取银票。”流苏嘴角含着笑冲打起帘子的丫鬟点了下头后才缓缓走入屋里, 她的视线在王氏的房里只是略微扫过,不做太多的停留。
“这种小事,流苏姑娘怎么不让个小丫鬟来便是了, 大热天的还跑这么一趟。”王氏脸上带着笑容,示意丫鬟给流苏端茶, 流苏是老太太面前第一得力的大丫鬟,不比其他人。
流苏笑盈盈地说道:“多谢二太太疼我, 只是这次拿的银票数额太大, 我可不敢让小丫鬟们帮我来。”
数额太大, 王氏心里咯噔了一下,和陈嬷嬷不着痕迹地递了个眼神, 这老太太自己有体己钱,很少打发丫鬟来拿银票,这回是出了什么事?
流苏低下头, 嗅着茶碗里的六安瓜片,似乎对王氏和陈嬷嬷之间的眼神交流毫无察觉一般。
“流苏姑娘这阵子也少来我们这边, 不如趁这机会多坐一会儿,”王氏笑着说道,打发了陈嬷嬷去厨房端一些糕点来,“想当初,大姑娘没进宫的时候,和你关系好得跟姐妹似的,现在, 我瞧见你,就跟瞧见我们元春似的。”
提到了元春,流苏笑意有几分真切了,“二太太说笑了,大姑娘怎么能和我是姐妹?大姑娘是命好的人,进了宫必定能有个好前程。”
王氏被流苏的几句话说得熨贴极了,朝流苏招了招手,让她做到榻侧,拉着流苏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后说道:“流苏姑娘嘴可真甜,怪不得老太太这么疼你,都舍不得把你放出去。”
流苏的脸羞红了一片,这未嫁的姑娘被说到这事免不了都要红脸,至于是真的是假的,谁都不会去计较。
王夫人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前番她让人给元春送银票的时候,话里头带上了几分对放印子钱的事情的担忧,元春就写了信给她,让她好好拉拢流苏,只要流苏站在他们这边儿,要瞒住老太太不难。
“流苏姑娘自己心里头可有什么打算?”王夫人心里念头一闪而过,看着流苏的眼神越发炽热。
流苏正要说话,外头却传来丫鬟回报的声音:“太太,大爷回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得贾珠已经大阔步走了进来。
流苏冷不丁视线和贾珠的视线对接了下,羞得满脸通红,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
王夫人是过来人,怎么会看不明白流苏的心思?她眼神从流苏的身上扫过,流苏的样貌倒也标志,给珠儿做个姨娘也不算埋汰。
王夫人三言两语把贾珠打发走后,陈嬷嬷就端着糕点走了进来了。
打定了心思后,王夫人对流苏就没那么殷勤了,笑着让流苏试试糕点,陈嬷嬷借机在王夫人耳旁低声把今日在荣庆堂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