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子的相处下来,秦见深对贾赦是越发好奇,传言当中荣国府大老爷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不肖子孙,但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恩侯分明是文武全才,而且这次迷晕了那小吏的迷药也是恩侯所给,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不肖子孙。
果然,众口铄金、谣言猛于虎。
贾赦摇了摇头,“不过是尽了我该做的事情罢了。”
他虽然有意入仕途,但是却知道这个时候不提比提的好。秦见深这人聪慧,心思深沉但是却有君子之风,不必多说。
入了京城,在众人无所察觉的时候,秦见深自行离去了。
贾琏兴致勃勃地看着两侧的街道,这去了扬州一个月左右,还真有些想念京城了。
回到府上的时候,贾母询问了贾赦一番贾敏的状况,打量着贾琏一番后,才说道:“老大,琏儿的事,姑爷可有帮你推荐哪个名师?”
王夫人捧着茶盏的手顿了下,片刻后又恢复端庄的模样来。
“妹婿已经推荐了京城的一位名师,孩儿想着过几日下了帖子再去拜访。”贾赦抿了一口茶,隐约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对劲,扫了屋内一眼:“大姑娘呢?”
往常贾母在,定然能看到元春,这会儿竟然见不到她。
贾母尚未开口,王夫人已经语气中带着得意地说道:“我们元春进宫候选了。”
贾母眉头一皱,不悦地扫了王夫人一眼。
贾赦看在眼里,不做声了,要他说,元春进宫那是害了她,她的家世在满京城的达官贵族里面是不够看的,亲老子贾政只不过是个从五品,她本身的性子看似端庄大方,实则寸步不让,得理不饶人,真进了宫,恐怕日子不好过。
不过,贾赦心知,自己这番话说出来,非但王夫人、贾政不悦,就连贾母也要不高兴。
用贾母的话说:我们元春是正月初一大日子生出来的,命是再好不过的。
贾赦只能说一句——封建迷信要不得。
就好比说他当初拜了个名师,以为以后可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结果最后全都是坑人的。
什么看面相、测字、算八字,都是有一套书去背了,再自己观察,收集消息,想想都是一把泪。
“爹爹。”贾赦从荣禧堂走出来的时候,恰巧碰见了带着迎春出来的乳母,只不过过了一个月多,迎春的个子高了不少。
贾赦低下身子,在乳母等人的惊呼声中把迎春抱了起来。
这回儿,迎春小团子倒是不哭了,羞红了脸。
乳母等人面面相觑了一眼,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大户人家都讲究抱子不抱孙,跟女孩亲近的就更是少了。
贾琏掀了下眼皮,淡定地把她们打发去院子给迎春小团子备了斗篷和吃食来。
贾赦临走前的杀鸡儆猴果然有效,他走进院子,小厮、丫鬟们一个个都规规矩矩得各行其是,没有人敢造次。
“大老爷。”燕儿和接替了秦嬷嬷的孙嬷嬷走了进来请安。
孙嬷嬷怀里正抱着琮哥儿。
迎春甚少见到琮哥儿,当下时扒着贾赦的肩膀,好奇地打量着孙嬷嬷怀中的贾琮,“这是弟弟吗?”
贾琏这些日子还惦记着贾赦之前那个测字的本事,正是急着露脸卖乖的时候,忙回答道:“对的,迎春妹妹,这是琮弟弟。”
“他可真小。”迎春像模像样地比划了贾琮的大小,感觉就跟她的枕头差不多大。
贾赦把迎春放在榻上,把这次在扬州买来的一些小东西拿了出来,七巧板、九龙锁、泥人、拨浪鼓,虽然不值什么钱,迎春却看得眼都直了,琮哥儿也伸出手够着榻上的彩色泥人。
“喜欢吗?”贾赦问道。
迎春看着榻上只觉得这个好玩,那个也好玩,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而后又好像不好意思般遮住脸。
“这些给你和琮哥儿玩。”贾赦笑着说道,让乳母把琮哥儿放在榻上,让姐弟俩自己玩。
迎春起初还有点儿放不开,但到底是小孩子,看到玩具没一会儿就忘记了心思,琮哥儿也是个活泼的性子,姐弟俩倒是玩得不亦乐乎了。
贾琏见丫鬟端了茶盏走了进来,连忙上前把茶盏接过来,走到贾赦身旁,掐着嗓音说道:“爹,喝茶。”
贾赦险些没从椅子上摔下来,接过茶盏,一脸无奈,“好吧,你要问什么就问吧,别用那种嗓音来吓人。”
贾琏见好就收,连忙问道:“爹,那两个人去哪里了?”
他所指的那两个人是指陈久和陈恒。
贾赦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坐下,之前是怕走漏了风声,才没有把事情告诉贾琏,不过,现在那秦见深应该是入了宫了,也是时候说出真相了。
随着贾赦的诉说,贾琏的脸色起初是一惊,随后是后怕,最后是难以置信。
“爹,这件事你牵扯入内,可会对你有害?”贾琏关心地问道。
贾赦:“错了,这件事如果我不牵扯入内,那才是有害,你以为我和你林姑父为何要协助那秦大人,这件事不管如何,你林姑父都有责任,而林家和我们家是姻亲,唇亡齿寒,无论如何,我们都得帮那秦大人,更何况……”
贾赦朝贾琏勾了勾手指,在贾琏耳旁低声不知说了什么。
贾琏的眼睛越来越亮,惊喜地看着贾赦,“这是真的?”
“当然。”贾赦点了下头,如果他预料的没错,山西晋商会被抛出来当替罪羊,而甄知府会被贬职,甄家现在还是如日中天,三皇子在,甄家不可能会被重责,而这时候盐业就大有可为。贾赦看准了时机,和那陈久、陈恒两个兄弟商量好,八二分账,他出本金,那两个兄弟负责去操办这件事情。当然为防万一,贾赦也把赵二派过去了。
“对了,爹,在船上的时候你指着信那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贾琏对这件事一直念念不忘,趁着这个机会,连忙问道。
“意思当然是……”贾赦拉长了尾音,眼神落在贾琏好奇的脸上,“我怎么会知道你姑姑生男生女。”
“什么?!”贾琏张口结舌。
“都叫你好好读书了。”贾赦丝毫没有欺骗小朋友的罪恶感,当年他被骗的时候反应比贾琏更大。
“那那些字?”贾琏难以置信。
“胡诌的,其实这些说到底跟我之前教你的差不多,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贾赦说道。
贾琏一脸难以相信的表情,步伐凌乱地朝外走去,他想静静!
有这么坑儿子的吗?!他是那么好忽悠的吗?!
而在此时,秦见深入了宫,呈上了证据。
大殿内气氛凝重得可怕。
殿内只留下皇上身边信任的太监总管吴训。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这本账簿,你说是谁写的?”皇帝合上手上的账簿,深深吐出一口气,平缓下内心翻腾的情绪,而后才慢慢地问道。
“回陛下,是一等将军贾恩侯。”秦见深不卑不亢,其声音清冷,在广阔的宫殿中越发显得不带一丝感情。
皇帝撩了下眼皮,“你倒是看好他。”
“臣只是直言罢了。”秦见深依然低着头,垂手站在殿前阶下。
皇帝的眼神从秦见深的额头一直落到嘴唇上,闭了闭眼睛,“那叫那贾恩侯来。”
吴训应了一声,出了宫殿,他前脚刚合上宫殿门,后脚就听得身后隐隐约约传来皇帝看似平常实则带着几分示弱的声音。
吴训的后脊背一凉,低着头,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这皇家向来都不缺秘密。
但是什么秘密该知道,什么秘密不该知道,才是活下去的凭靠。
从宫中派天使到荣国府不过短短一炷香时间,因着事情从急,那天使纵马疾驰,险些还撞倒了到各个秀女家报喜的宫人。
贾赦很有闲情逸致地烹着热茶,扬州一行,所获不少,非但得了一年可获数十万两银钱的买卖,而且还能够在朝堂上谋一官职,但是这期间的凶险也非同小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他们这一行人怕是难以全身而退。
只希望这次得到的回报能如他所愿。
王夫人院内。
手中捻着佛珠的王夫人倚在榻上,微垂着眼眸,底下新提拔的管事婆子陈嬷嬷正在和丫鬟们一起捡着豆子,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王夫人睁开眼睛,手指的动作停了下来。
陈嬷嬷心知王夫人在想着什么,把手上的佛豆放在盘子上,掀开了帘子朝外走去。
不一时,外头就传来陈嬷嬷问话的声音。
和她对话的是个小丫鬟,说话倒也爽快。
“陈嬷嬷,外头的小厮打听到了,今日已经开始给各家送消息了,这会儿满京城都热闹着呢。”小丫鬟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她一打听到消息就急着往里头跑,跑得额头上都是汗水。
陈嬷嬷心里一喜,“那可有咱们家大姑娘的消息?”
王夫人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眼里仿佛有光芒一般,虽然她对女儿元春的相貌、才华是一等一的自信,但是这消息没传出来,心里头总归是无法放心得下。
小丫鬟咬着下唇摇了摇头。